趙乾玩得也很花。
說起這種折騰人的玩意兒,他是鼻祖。
兩人同時回頭,這才注意到觀景臺上原本的零星幾人早就隱在人群之中,不易尋得了。
為首的,便是趙乾。
而他身側(cè)站著關月。
丁嘉瀚沖孫覃揚了揚下巴,神色頗為得意,“王爺都開口了,如何?”
孫覃攥緊了手中的弓,瞧著這周圍滿是看戲的眼神,驀然松手,長弓霎時落地。
“我認輸。”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射場。
身后盡是譏諷和笑弄。
丁嘉瀚在扯著嗓子道,“你這性子真是隨了你爹,難怪到現(xiàn)在也還是個芝麻官!”
一番話,又換來一陣哄堂大笑。
而孫覃早已走遠。
關月目光追隨他的背影而去,眼底閃過意思一絲訝異。
在這把人劃分為三六九等的盛京,還是有人愿意顧及丫鬟性命,不以人命取樂的。
孫覃離開,自有人補位。
多的是人想在信王面前長臉的。
觀景臺上重新置辦了果蔬點心,人人依序落座。
只有關月和關子瑤,被破例安排在了趙乾身側(cè),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場射藝,兩姐妹不會安生。
果不其然,在幾場比試之后,眾人又有些看膩了,逐漸垂首低語,不再關注射場。
趙乾端著酒杯,環(huán)顧一圈,掃過眾人的千姿百態(tài),最后落在關月挺立的脊背上。
他仰頭,干了杯中酒,笑道,“看了這許久,本王也有些手癢,要不關二小姐陪本王玩一把。”
關月放下剝了一半的葡萄,垂眸斂息。
就知道沒好事。
“王爺,臣女不會?!?p> 她一個桃花村村女,會這些才奇怪了。
趙乾恍然,“本王倒是忘了,你初回盛京,想必還沒學過。那關大姑娘總會吧?”
他笑得如沐春風,話落在耳朵里卻寒涼刺骨。
都知道關子瑤喜歡舞刀弄鞭,她若是推脫,就太不給信王面子了。
關子瑤無法,只說道,“略懂?!?p> “好,”趙乾滿意地點點頭,“關二姑娘初次來皇家別苑,也不能太沒參與感,不若你頂著蘋果,讓你姐姐出箭,如何?”
話一出,觀景臺霎時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信王這是把兩人當猴耍呢!
傳出去,關家的臉面往哪里放?
不過細想來,信王記恨心這般重的人,怎么會忍受得了別人戲弄他而不還擊?
圣旨下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娶的是關子瑤,結果現(xiàn)在搖身一變,出來個關月。
他心中憋屈,如今這么好的機會,焉有不做點什么的道理?
眾人視線皆在兩姐妹身上匯聚,關子瑤咬牙,藏在矮桌下的拳頭都攥緊了。
再怎么說,她們也是官家小姐,景家又是如此富裕的人家,信王卻將她們當下人一樣戲弄,顯然沒把關家放在眼里。
關子瑤性子急,此刻也想不到什么合適拒絕的話,氣血涌上,正要拍案而起,被關月火速摁住了。
她沖關子瑤搖頭。
信王態(tài)度曖昧不明,一面是想出氣,引兩人不合;一面也是知道關子瑤的脾氣,想刺激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來。
屆時,有理也變無理了。
“王爺說笑了,”關月應下他的話,神色不變,“姐姐若真拿箭對著我,只怕我倆回府就雙雙被父親罰跪了?!?p> 她以玩笑的語氣說出來,引得周圍一陣笑聲。
趙乾也扯了扯嘴角,看向關月的眼神越發(fā)不掩飾興味,“本王從不開玩笑。”
關月望著他,一時沒說話。
氣氛逐漸凝滯,一點輕微的火苗就能引燃。
趙乾不松口,無人敢說話。
片刻后,關月突然輕笑一聲,“既然王爺有此興致,臣女若是不從,倒顯得不夠大度和尊重了?!?p> 她起身,經(jīng)過關子瑤身邊,將預備起身的人摁下,“我一個人就夠了,王爺總不能真忍心看著我們姐妹二人被罰吧?”
關子瑤只覺得肩膀有千斤重,一點起不來。
奇了怪了,關月看著柔柔弱弱,一吹風就折,哪來這么大的力氣。
“別沖動,”關月壓低聲音,“局勢對我們不利?!?p> “那就任由他侮辱我們關家?”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p> 言論確實能殺人,但并非這種譏笑的言論,只要自己不在意,便無關痛癢。
關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近趙乾,“王爺,如何?”
示弱的語氣讓趙乾頗為適用,他屈肘,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好啊,你來?!?p> 關月掃了他一眼,嘴角微勾,正要轉(zhuǎn)身去拿蘋果,卻聽得一道熟悉的聲音。
“聽說這兒很熱鬧,我們沒來晚吧?”
眾人齊齊回頭,只見陸淮舟和許知微一前一后地上了觀景臺。
趙乾抬頭望去,瞇了瞇眼。
他來得真巧。
“王爺?!眱扇吮卸Y。
“原來是淮舟和知微啊,”趙乾起身,看著陸淮舟,手搭了搭他的側(cè)臂,十分熟絡的模樣,“只要你來,就不晚?!?p> 陸淮舟回之一笑,越過他的肩頭看向關月,而后踱步至她面前,撿起一個果子放進她手里,“王爺讓你去,還不快些?!?p> 關月抬眸看他,卻瞧不清他眼底的情緒,捏著果子的手稍微用了些力。
“好。”
陸淮舟出現(xiàn)在這兒就已經(jīng)讓人驚訝了,這么一番話更是讓眾人摸不著頭腦。
他到底……是在幫誰?
趙乾勾了勾唇,眸光流轉(zhuǎn),“淮舟也感興趣?那你先來。”
他一揮手,楊程就將弓箭取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奉在陸淮舟面前。
陸淮舟當真拿了起來,對準關月的背影。
弓張滿,弦上卻沒有箭。
錚——
陸淮舟松手,弦便隨勢顫抖。
“好弓?!?p> 趙乾笑道,“喜歡的話,送給你?!?p> “淮舟就不奪人所愛了,”他將長弓放下,自己也拿了顆果子,“我也沒試過這樣的玩法,覺得新奇得很。”
說完,也往射場去。
他要做的不是張弓人,而是靶子。
若說方才,局勢走向在信王手中,如今,卻在三言兩語中換了風向。
關子瑤見此,蹭得一下站起來,這種場合,怎么少得了她,“我陪一個!”
眾人后背默默起了汗,紛紛看向許知微,希望從他那里得到些答案。
許知微只覺得莫名,順手抄起旁邊的杏子,“要不……我也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