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氣
裴良一愣,臉頰飛起紅暈,捂著胸口背過身去,窸窸窣窣地開始穿衣物。
春鶯盯著男人的后背,白皙瘦弱,一看就知是缺乏鍛煉之人。可他的背部線條流暢,尤其是肩胛骨位置突出,顯得格外好看。
此人皮囊倒是不錯,一雙流轉(zhuǎn)的桃花眼,與微翹的嘴角相得益彰,似笑非笑,無情似有情,給人一種極容易接近的錯覺。
裴良似乎察覺到女子的灼熱的目光,手腳有些慌亂。待他穿戴好衣物,門外再度響起敲門聲,響起熟悉的聲音。裴良拉開門縫,小廝從外面遞進一套衣物。
裴良拿著衣物遞給春鶯,“還請姑娘扮做我的小廝,我?guī)Ч媚飶暮箝T離開。”
春鶯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衣物,冷冷瞥他一眼,遲疑著。
察覺到她的顧慮,裴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純良道:“若姑娘不放心,我可以站在屏風(fēng)前。以姑娘的身手,我必然躲不開。”
他轉(zhuǎn)身走過去,背對著站到屏風(fēng)前。
這人是個識時務(wù)的。
春鶯心中想著,從他手中拿過衣物,繞到屏風(fēng)后。隔著屏風(fēng)隱隱綽綽看到面前的背影,她快速褪去衣衫換上小廝服。
待她換好衣服,將匕首抵在裴良后腰位置,低垂著頭,亦步亦趨跟著他一路走到院子的后門。
一路上都很順利,只是后院門口有官兵把守著。裴良亮出裴家公子的身份,官兵沒有多問,直接放行。
出了莊子后,春鶯沒有收回匕首,而是繼續(xù)推著他,“繼續(xù)走?!?p> “姑娘這……”裴良踟躕。
“走!”春鶯低聲要挾。
裴良嘆氣,按照她的要求左拐右拐,也不知走了多久。
山間密林茂森,此起彼伏的鳥鳴聲在靜謐的林間里格外響亮。
春鶯觀察周圍,確定不會再有任何意外發(fā)生,將手中的人推開,“你可以走了?!?p> 剛收回匕首轉(zhuǎn)身欲走,小腿卻叫人一把牢牢抱住。
“你找死!”她二話不說,一把捏住小腿上的手,巧勁一掰。對方疼得吱哇亂叫,淚花都飆了出來,臉色也蒼白了幾分。
一個大男人,弱成這樣。春鶯嫌棄地丟開手。
裴良蹙著眉握住自己手,小聲控訴:“雖說是人質(zhì),但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姑娘,你怎能如此對我。”
春鶯冷哼:“你算我哪門子救命恩人。”
要挾人質(zhì)只是一種自救手段。
裴良不贊同地搖頭,“若非我配合,姑娘怎可如此輕易逃脫,如何不算救命恩情。”
春鶯不想與他浪費口舌,抱臂環(huán)胸,“你想怎樣?!?p> 裴良眸光微閃,小聲道:“還請姑娘帶上我。別把我扔在這,我會死的。”
“就你那點傷,能死?”春鶯鄙夷道。
那不叫傷,只能算破皮而已。
裴良指著自己的腳,“我腳崴了,剛才你推的,實在走不動了?!?p> 他環(huán)視周圍,滿是委屈道:“是你把我?guī)У竭@里?;纳揭皫X的,我又不識路,走不出去?!?p> 他指了指脖子衣領(lǐng)處的一點猩紅,“這里又沒包扎。萬一沒人來,我不就只能等死嗎?就算有人來,你看我衣著華麗,明擺著就是有錢人。萬一對方起了歹心,殺人越貨呢?”
“你不能把我扔在這,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場。”他的目光幽怨,一字一句控訴著她的惡行。
春鶯抽了抽嘴。
嬌氣。
還是個麻煩又嬌氣的公子哥。
“百無一用是書生,你比書生還廢。”她踢了踢對方的腳踝,懷疑道:“真的走不了?”
裴良點頭,眼神無比真誠。
春鶯撇撇嘴,抽出匕首拽起他的衣袖一劃。
‘刺啦’一聲。扯下一條布條,抬手就去扒他的衣領(lǐng)。
裴良大驚失色,“姑娘!”
“別動!再動我就弄死你算了?!贝胡L沒好氣恐嚇著,用布條在他的脖子上繞了兩圈,簡單包扎住傷口。
裴良不敢掙扎了,視線對上湊近放大的女子臉龐,突然就看出了神。
她剛才一直蒙著臉,換上小廝后又一直站在他身后,都沒留意到她的長相。
此刻二人距離近得幾乎可以看清對方臉上的絨毛。他發(fā)現(xiàn)對方雖為女子,卻有著與世間女子不同的美麗。
劍眉丹鳳眼,玲瓏小巧的鼻子,不沾口脂的紅唇鮮艷欲滴,竟是比大多男子都要英氣。
唯獨左眉峰上一道淺淺傷疤將眉毛斷成兩節(jié),陡增兩分戾氣。
若是換回女裝,也不知是何種模樣。
春鶯包扎完,看他對著自己發(fā)呆,“看什么呢?!?p> 裴良回過神,臉頰浮現(xiàn)兩團可疑的紅暈。
春鶯微瞇眼,“你想什么呢?”
“沒、沒什么。”裴良轉(zhuǎn)移話題,“我們快點下山吧,不然天要黑了?!?p> 春鶯打量他一眼,認命蹲下:“上來?!?p> 裴良一怔,忸怩道:“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親。”
春鶯轉(zhuǎn)過臉來,面無表情道,“不上來就自己走。”
她可沒空陪他慢慢走。
話音剛落,她背上一沉,身后傳來甕聲甕氣:“姑娘,得罪了?!?p> 嘁。
還以為他多有骨氣呢。
背起人后,春鶯快步穿梭在林間。
“姑娘,我該怎么稱呼你?!迸崃紓?cè)著腦袋在她耳邊問。
“阿鶯?!?p> 裴良剛要張嘴。
“閉嘴。”春鶯命令道。
他再瘦弱也是一個成年男子。背著他就要好花費不少力氣,本就熱出一身汗。
偏偏這人還在她耳邊說話,噴灑出的熱氣一直往她耳朵脖子鉆,烘烤著她脖子那塊肌膚,連帶著臉頰也熱上幾分,難受得很。
不知走了多久,春鶯感覺腹中饑腸轆轆。今日忙碌了一整天,連口吃的機會都沒撈著?,F(xiàn)在又背人下山,體力消耗巨大。
她打量四周,見兩邊的樹上枝頭掛著一個個紅色果子,小巧喜人。
她將人放下,低頭去尋石子。
不明白她要是做什么的裴良疑惑出聲,“阿鶯姑娘?”
春鶯沒空搭理他,撿起地上小石子,掂量掂量兩下,朝樹上的果子擲去。
五指微漲,輕松接住掉落下的兩顆果子,往衣袖上擦了兩下就塞進嘴巴。
接連吃了好幾個,腹中的饑餓感總算消去小半。
裴良正傻傻地盯著她手里的果子。春鶯想了想,又打了一個遞到他面前。
“能不能洗洗?”裴良小心翼翼地提問。
荒山野嶺,哪來的洗洗?
春鶯瞪他一眼,直接捏住他的臉,將果子塞了他嘴巴,“愛吃不吃。”
轉(zhuǎn)身直接把人背了起來,繼續(xù)下山。
裴良被她一顛,兩眼一翻差點被果子噎住,連忙摳出果子,驚魂未定,“阿鶯姑娘,你身為女子,怎可如此粗魯?!?p> “你要是再多話我就把你扔了。你信不信。”春鶯淡淡道。
裴良果斷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