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別
前線戰(zhàn)事一直吃緊，沈亦修很少歸來。
聽聞小妹亦筱已嫁陳家數(shù)年，途經(jīng)鎮(zhèn)海，沈亦修本想著去拜訪妹妹，許久沒見，也很是想念。卻不想在入城時看見二弟沈南修開著車正帶著母親從遠(yuǎn)處趕來，定想是小妹家出了事，一著急便緊隨腳步跟來了陳家。
遠(yuǎn)遠(yuǎn)看見堂中跪著正是他的妹夫陳景岳，在外已有的家室正抱著孩子在逼宮。那女人雖不說話，可是那雙眼已經(jīng)透露出她得逞的心機(jī)。
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可笑的是，母親大人的意思還想讓妹妹亦筱留在陳家委屈求全爭取她正室的名份，奈何從小雖說接受新式教育可骨子依舊古板老套的小妹還欲默認(rèn)母親的從一而終的想法。
沈夫人那年小產(chǎn)，身體欠佳。丈夫?yàn)榱酥斡ё又?，便托人收養(yǎng)了沈亦修。她待他視如己出，即使后來有幾個親生兒女也未曾虧欠他半點(diǎn)。好在這個養(yǎng)子從小天資聰明，丈夫走后更是托起了沈家的天，這點(diǎn)每每想起倒也心慰。
“亦修拜見母親大人！”沈亦修跪地行禮。
“起來！起來！”沈母滿心歡喜連忙上前扶起“唉，這倒是驚喜，幾年不見，你憔悴了很多！”
“哪里，倒是讓母親操勞家業(yè)辛苦了許多！”
沈亦修是孝順之人，他不同于沈南修，軍人出人的他皮膚黝黑，可就是這樣的皮膚絲毫沒有讓他的容顏衰減半分，俊朗的外表帶著軍人特有的剛毅讓在座的女眷不由側(cè)目而望。
“大哥！”
從小就喜哥哥的沈南修看見突然現(xiàn)身的哥哥，很是開心，上前喚了一聲“大哥！”
沈亦修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卻落在了一旁的沈亦筱身上。
“大哥！”她也輕喚了一聲，大哥已有十年未見，她心里也甚是想念，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從何說起。
當(dāng)初他得知她要嫁人，書信送達(dá)之時，已是二月后。如果那時他還在，他定會勸父母讓小妹不要早早嫁人。她本該是巾幗英雄，總愿困在這包辦的婚姻牢籠。
“亦筱！你是怎么想的？”
此時此刻他只想帶她回沈家，三年了，這沈家已如牢籠困了她三年，她是他的妹妹，她的理想本該是穿著新式學(xué)堂校服，在一眾女性中大放光彩?？上赣H卻斷送了她的前程。
“亦筱愿一切聽從大哥安排！”
沈亦筱深知大哥的品性，家里除了母親，他人都得敬他三分，她在心里還是滿意的，他今天會帶她脫離這命運(yùn)的牢籠嗎。
“母親大人，既然景岳表弟已經(jīng)有了外室，我們亦筱嫁入陳家已經(jīng)三年有余，他也未盡到半點(diǎn)丈夫職責(zé)。兒子的意思是不如讓他們和離吧！我們亦筱還很年輕，也好再許人家！”
沈夫人見沈亦修的話在理，便連忙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贊許。
沈亦筱的話一出，陳夫人急了，慌亂中她連忙拉住沈夫人的手，要知道她一直看重的是沈家的背景，大哥沈亦修更是沈家的貴人，年紀(jì)輕輕已擔(dān)軍中要職，她的兒子可正準(zhǔn)備攀取這門高枝在政府謀的一官半職。她怎愿放棄這到嘴的肥肉，“姐姐，我的好姐姐！您要是這下帶走了亦筱，我們陳家哪還有臉面可言！”
“親家妹妹！陳家必定是大門大戶，我們亦筱福薄做不了陳家的媳婦，您看還是讓我們領(lǐng)回去了好！”
“親家姐姐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此時陳景岳喜從天降，聽聞他的大舅哥要帶走沈亦筱，自然開心不得，他拉過母親，心喜若狂說道“有什么使不得！讓他們帶回去好了！今天你們都在，正好了了我的心思，快快領(lǐng)回去！”
“領(lǐng)回去？！你當(dāng)我們亦筱是什么！我們沈家最寶貴的女兒可不是什么棄婦！”沈亦修起身，臉頓時黑了下來，他舉槍不偏不移地指在陳景岳的頭上“背信棄義的是你！你居然還有這般臉面嫌棄我家亦筱！我們沈家沒拿你問罪就好，你還有臉在這里蹦噠！”
陳景岳覺得腦袋一涼，回頭看了一眼，不由地腿軟了下來，那黑漆漆的槍口正對著他像極了死神冰冷的雙眸。
“哥！亦修表哥！你…有話好說！”陳景岳被大舅哥哥突來的行為也嚇了一跳，這是西式手槍，聽說指著別人腦袋是要命，他有些驚慌地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哆嗦的求饒
“親家姐姐！有話好說！”見兒子渾身發(fā)抖，陳夫人也膽戰(zhàn)心驚的，連說話的聲音也開始抖了起來“有話好說，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做不成親家，至少還是親戚…亦修，你把槍放下，小心誤傷了人！亦筱，娘平時待你一直不薄啊，快，求你兄長，不要誤傷了別人才好！”
沈亦筱在一旁冷靜看著，看著丑態(tài)百出的陳家母子，她心中的怨氣在那一刻終于找到了突破口，可是想想這樣冷眼看看似乎卻有不妥。
“大哥，把槍放下吧，別誤傷了別人才好！”
她只能假意勸服沈亦修，看著陳景岳額頭上星星的汗珠，她在心里淺淺的偷笑。
沈亦修很聽她這個妹妹的話，動作熟練的收回了槍插在腰間，一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看呆了沈亦筱。
“小妹，哥哥希望你能幸福，母親是家里長輩，我和二弟又不能長伴身旁，今天母親也在，倘若你離開陳家，哥哥們也能將你養(yǎng)活的很好，這樣的怨氣我們不受也罷！”
沈亦修的話果然很是受用，沈家人也點(diǎn)頭贊同。
陳家礙于沈亦修的手槍也不敢再多言語。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景岳寫下和離書，雙方簽了字。
從陳府出來，沈亦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自由了，三年的牢籠生活在今日終于解放了。
“上車吧！亦筱！”二哥沈南修對著她小聲說道，看妹子那神情，他堅(jiān)信兄長做法是對的。
倒是沈母低頭不語，她的思想里認(rèn)為女子還是從一而終的好，這離婚的想法她還是認(rèn)為有些超前，可是看著女兒這般委屈求全，她又覺得不忍，罷了，兒女自有兒女福。
沈亦修騎著馬，空曠的街道，因?yàn)閼?zhàn)事有點(diǎn)混亂，他的本意是讓妹妹脫離苦海，好在母親和弟弟比較開明，也都尊重她的想法。他看著車內(nèi)的沈亦筱，突然意識自己剛剛沒有細(xì)看，這丫頭從什么時候居然出落地這般標(biāo)致了。斜襟小褂穿在她的身上，不土卻顯得那么好看。
“要騎馬嗎？”見她在看他，他便來了興致。
“可以嗎？”沈亦筱看向一旁的母親，她深知母親是反對她拋頭露面的，但是這次例外，母親居然答應(yīng)她的要求！
沈亦修輕輕一拉，沈亦筱便被拉入馬背。
空曠的街道，廣闊的田野，飛馳而過。
她和沈亦修同騎一匹白馬，羨煞了路人。
要是從前父親還在，他還不用撐起這么龐大的家業(yè)，他應(yīng)該不會為了仕途奔赴前線?？梢蚤L伴其左右，只是可惜哥哥是救國救民的命，他的一生也注定了他的不平凡。
傍晚時刻，沈家大院張燈結(jié)彩，廚子們忙著準(zhǔn)備晚宴，聽聞大少爺和三小姐回來了，這對于沈府也是喜事。
副官來報，前方戰(zhàn)事告急，請求速回。
沈母望著滿桌還冒著熱氣的菜肴，頓時感慨萬千，她上前拍了拍沈亦修，沈亦修起身擁抱了母親。
“出門在外，亦修你得照顧好自己，家中雜事請勿牽掛。”沈母伸手輕整了沈亦修的軍裝，擔(dān)憂之淚便潸然而下。
“是！亦修應(yīng)當(dāng)謹(jǐn)諄母親大人教誨！請母親多多保重！家中的事還煩弟弟妹妹們多多照料。”
“大哥務(wù)必安全歸來，家中弟弟定會照顧?！?p> 離別總是心酸的，他還來不及和家人一同進(jìn)餐，便迅速跨上戰(zhàn)馬。
“大哥！你的披風(fēng)！”
無奈沈亦筱的小腳跑的不快，險些跌倒。
沈亦修跳下戰(zhàn)馬，連忙扶起。
“小心…”
“大哥！你的披風(fēng)！”
“好?！?p> 沈亦修接過，和副官急沖沖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以前老督軍在時，少爺他是那般自由！可惜現(xiàn)在吃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身旁的老傭吳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男兒志在四方，我們家亦修有這樣成就，全靠自身，南修，以后要以哥哥作榜樣，振興家族！”沈母盯著沈亦修的背影，雖說不是親生子，可自豪感由心而生。
下馬時，一個香囊隨即落地。
沈亦修打開，里面是沈亦筱娟秀的字體。
“哥哥，亦筱盼你早日平安回來！”
他輕笑，拉緊香囊，塞在了貼身的衣兜里。
剛剛同騎一匹白馬，她一直在笑，在田野里。她躺在萬花從中像極了仙女，只是可惜…她是他的妹妹，要不她定是他鐘情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