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途中
在唐婉的堅持和林嘉芙的哀求下，崔氏終于點頭答應(yīng)她們出門，雖然不甘心但崔氏還是為她們挑了一個適宜出行的日子，吩咐下人收拾行裝，在緊鑼密鼓的忙亂中準備妥當(dāng)。
五天后，唐婉林嘉芙告別唐家人，走上悠長的官道，帶著兩大車物品，并丫鬟婆子、馬夫護衛(wèi)三車人，浩浩蕩蕩往南行動。
暮春四月，踩著春天的尾巴，一路走來盡是美景，“春風(fēng)春雨花經(jīng)眼，江北江南水拍天。”江南水鄉(xiāng)的詩情畫意，在任何季節(jié)都能給人美的視覺。想來在山陰南方的臺州應(yīng)該也是一幅風(fēng)景如畫的樣子。
加之是清晨，一路上茫茫的大霧籠罩延綿的青山，極目遠眺，依稀能看到近處古樹參天枝葉繁茂，而遠處隱隱綽綽一片迷蒙，雖然無法看到，但仍然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此間的青蔥蒼翠、山明水秀。
唐婉安靜地坐在馬車里，沉默不語。
林嘉芙則不管那么多，一路上如放出籠的小鳥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瞬間變得活潑起來，她趁唐婉不注意掀起車簾叫道：
“姨母你看，山頂上有霧，山腳下也有。真是太美了！姨母，你說我們像不像云間的仙女？”
“呵呵，是啊是啊?！?p> “姨母，云霄現(xiàn)在肯定氣得跳腳，他求了外祖母那么久，還是沒能跟我們出來，他可真倒霉。”
“宵兒要上學(xué)，所以不能來。”
“嗯，幸好我不要上，能出來，我好開心，好開心！姨母，你開不開心？”
“我也開心。”
……
第一天他們走了半日，顏一建議在客棧休整，唐婉同意了。顏一是唐家的護衛(wèi)，在唐家多年，這次去臺州由他和他的弟弟顏二領(lǐng)頭，護衛(wèi)他們上路。
酒足飯飽之后，一行人不緊不慢地上路，一路上欣賞到許多美景。
這樣不疾不徐地走了十來天，這天，他們?nèi)匀缤０阕咧瑢O老漢熟門熟路地揮動著馬鞭，驅(qū)車前行，路上響起悠長的調(diào)子，“駕”“駕”“駕”。
唐婉靠在軟榻上，馬車顛簸著讓她迷迷糊糊，行至一個拐角處，前方突然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孫老漢心知前面有馬過來，便將馬往路邊上趕，不料對面的人卻不減速，甚至更加快速地策馬奔騰而來。
這時顏一看清，幾匹黃馬直奔著一個女孩沖去，而那個女孩慌不擇路，尖叫著正對著他們的馬車跑來。
對面的人也看清了情況，齊齊喊道：“讓開讓開！都給我讓開！”
“死丫頭，你往哪里跑呢！帶的什么路！”
“前面的人不想死就讓開！”
可馬的速度太快了，對方雖然極力想讓馬停下來，卻依然飛奔而來，看這趨勢根本就停不下來。眨眼間，馬車就會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
孫老漢眼見馬車撞上來，不知該如何是好，大聲叫道：“小姐，小心！”
唐婉一個激靈，意識到情況不對！
“嘶！”馬兒長鳴。
“芙兒，小心！”唐婉急道。
顏一見情況危險，在馬屁股上踢了一腳，借此反彈力整個人如炮彈一般射進車內(nèi)，一手抱起林嘉芙，一手捏住唐婉的胳膊掀起車頂，提氣躍身而出。
其實，唐婉很想自己動手應(yīng)對危機，無奈她沒顏一反應(yīng)快！被人提著的感覺真差！這該死的身體弱成這樣！在唐家她不敢隨意行動，怕露出馬腳，現(xiàn)在是不是應(yīng)該行動了？
“轟隆”一聲巨響，幾匹馬撞作一團，一匹馬應(yīng)聲而倒，濺起一堆血肉。車子被另外幾匹馬踢起來再踩下去，幾番踐踏，分崩離析，撒了一地木屑。
躍出來的顏一身上濺滿了血肉木屑，他趕忙向更高更遠的地方跳。奈何他這個集體的重量太大，根本跳不起來。
唐婉白皙的臉上也濺了幾滴血珠，她渾不在意地抹去，看向另一邊的林嘉芙，只見她臉色發(fā)白，害怕地發(fā)抖。顏一身子一沉，唐婉配合著他，帶著林嘉芙安全落地。
可隨行姜媽媽就沒那么幸運了，她的衣服被空中飛來的一根尖木穿破，但由于力道太大，衣料被戳斷，她一下子失去保護，隨著慣性摔了出去老遠。最倒霉的是，落地時她的后腦撞上了一塊堅硬的大石頭，鮮血長流。
“姜媽媽！”林嘉芙嚇了一跳，顧不得害怕，跑到她身邊扶起她，“姜媽媽，你沒事吧？”
姜媽媽暈了一陣才緩過勁來，看著她虛弱的笑：“媽媽沒事兒，小姐，你怎么樣了？”
“我沒事?！绷旨诬降馈?p> “快，拿金瘡藥來！”唐婉大聲吩咐。
巧云急急地跑去拿了，唐婉一把接過，利落的給姜媽媽上藥，口里囑咐：“你好好躺著，別動！傷得不輕?。 ?p> 確定姜媽媽暫時沒事，唐婉臉色難看，正要發(fā)作。
不料顏一動作更快，一把擋在她面前，對著來人冷冷道：“你們眼睛瞎了，沒看見對面有人？”
那幾位大漢沒能勒住馬，卻個個身手敏捷，都在馬失去控制前就翻身下馬了，此刻正圍在他們面前。
為首的一位冷笑道：“小子，你罵誰瞎，罵你爺爺？敢跟小爺這么說話，你活膩了？！小爺就是看你不爽，要踩你怎么著？”
旁邊一人陰陽怪氣地附和：“黃哥說的是，是他們眼瞎往咱們這兒奔，咱們是好心送他們上路！不過人沒死也好，這妞可不比剛剛那個差。”說完盯著唐婉幾人猛看，垂涎欲滴。
“找死！”顏一聞言登時怒不可遏，拔出長劍直直地向那人的咽喉抹去。
“噗”那人應(yīng)聲而倒！顏一卻不罷休，反手提劍射向那位黃哥，黃哥“蹬蹬蹬”急急向后退去幾步，拔出長劍準備迎敵。顏一毫不理睬，長劍脫手而出，“噗”！黃哥瞬間倒地，死的不能再死。
這一串動作如行云流水，無絲毫破綻拖沓，手起刀落，一劍斃命，效率極高。
高手！唐婉眼睛一亮，隨即微微瞇起：顏一心思縝密，知道擒賊先擒王，兼之眼力高、手腳快、力量大、行動力強，看來他們這一行有個好保鏢。
其余幾人見狀，急忙往后退了幾步，大呼：“點子扎手，快跑！”準備作鳥獸散。
想跑？唐婉摸出匕首，對著其中一人甩去，撲通一聲，那人應(yīng)聲而倒。
顏一詫異地看向唐婉，也不追趕，對著草叢慢悠悠喝道：“出來!”
一個瑟瑟發(fā)抖的身影哆哆嗦嗦地從草叢中鉆出來，是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她飛快的抬眼看了顏一一眼，就這一瞬，唐婉看到了一雙如小鹿般會說話的、濕漉漉的眼睛。
“我，我……”她怯怯垂下眼簾，再說不出話來。
顏一冷冷道：“你是誰？叫什么名字？為什么要撞馬車？”
那女孩細聲細氣道：“我叫陳湖。我，我沒有撞馬車?！?p> “哼！”顏一重重一哼。
陳湖急道：“我真的沒想撞馬車，我，我，對不起……”聲音越來越細，越來越輕，到最后幾不可聞。
林嘉芙看了不忍，“算了吧，她也是被那些人追著，肯定不是故意的?！?p> 顏一有些遲疑，看向唐婉。
唐婉走進幾步，來到陳湖身旁問她：“你叫陳湖？”見她點頭，又道：“你家在哪里，怎么會一個人出來，你的家人呢，你為什么被他們追？”
幾句話問完，就見陳湖眼淚汪汪，泣不成聲。半晌，她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噗通一聲跪在唐婉面前：“夫人，我家里沒人了。求求您收留我，給口飯吃就行。我會做很多事情，煮飯、洗衣、掃地、鋪床疊被……”
她抬頭望向林嘉芙，眼珠一轉(zhuǎn)道：“我還會照顧人，夫人，我可以幫您照顧小姐，您收下我行不行？”她滿懷希望的望著唐婉，嘴唇微微發(fā)顫，可見心里緊張。
照顧人的丫鬟啊，唐婉望向林嘉芙：“芙兒，你要不要她？”
林嘉芙點頭：“讓她跟著我吧?！?p> 唐婉點點頭，在不損己的情況下幫幫別人未嘗不可。當(dāng)然前提是不損己，無危險；前提是她有時間有心情，愿意救。
“你今年幾歲？”唐婉問。
陳湖愣住了，這是答應(yīng)了！馬上輕快地答道：“十歲?！?p> “我們平時收人是怎么收的？”唐婉問顏一。
顏一想了想，徑直走到那對散落的木屑旁翻找，不一會兒，拿出筆墨，揮筆疾書。接著他走到陳湖面前：“這是你的賣身契，簽字畫押再按手印?！?p> 賣身契？唐婉張大嘴巴，好驚悚?。〔贿^她并沒有說什么，既然是規(guī)矩，那就要安規(guī)矩辦事，她不是圣母，救人不是義務(wù)。
陳湖緊張地捏著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慢慢伸出手摸了些墨，輕輕一按，賣掉她一身的契書就完成了。從此，她的悲歡榮辱，起落沉浮，甚至生死，就交予別人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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