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我要生氣了?!?/h1>
宋莘莘面前伸出一只手,玄色袖封護腕,黑衫半敞,里衣同樣是黑的,腰封下隱約能看到緊實的肌肉輪廓,并不像摩羅提一樣顯得過于壯碩,周身氣質(zhì)是內(nèi)斂又沉悶的,五官被青銅制的獠牙鬼面遮擋。
宋莘莘毫無防備向他伸出手,任由這個人將自己抱離馬背和身后摩羅提滾燙的胸膛,摩羅提攔不住,對方只一推掌就揮開了他蘊慢蠻力的手臂。
突然出現(xiàn)的人讓摩羅提和褚京璋都停下了動作,不約而同攻向這個莫名其妙看不到臉的第四人。
這個人的危險性太高了,區(qū)別在于,褚京璋在察覺到宋莘莘對他的不設(shè)防后立刻收了動作,而摩羅提攻勢更猛,死死盯著那張這輩子都忘不掉的面具。
“是你!”
戴面具的人將宋莘莘護在身前單臂托抱,另一只手隨意的抵擋著摩羅提隨處而來的攻擊,面具下唯一露出的一雙眼逐漸從平靜轉(zhuǎn)變?yōu)椴荒停瑧杏趹?yīng)對,索性握掌為拳,直捶摩羅提胯下烈馬的脖頸。
馬兒驟然受痛頸骨斷裂,嘶鳴著掙扎,摩羅提控制不住,只好找機會躍下馬躲避,然后親眼看著自己的愛馬轟然倒在滿地塵土之間,馬蹄還在蹬動,直到一動不動。
不理會摩羅提憤怒的視線和滿嘴聽不懂的話,宋莘莘從護著自己的人肩上抬起頭,輕飄飄瞥了一眼地上的馬和眼珠猩紅的摩羅提。
“走吧,阿猙?!?p> 明猙安靜點頭,好像沒有情緒,也沒有去看同樣一直看著他的褚京璋,抱著“受驚”了的宋莘莘信步離開馬場。
“父皇也來了嗎?”
脫離出馬場外的人群,明猙準確無誤找到宋莘莘看似普通的馬車,將她放在里面已經(jīng)備好軟墊的小榻上,狹小的空間讓明猙只能弓著腰低著頭,馬車角落的小桌上,尚有一壺溫茶,春分一向細致,擔心宋莘莘玩兒累了,一直備著。
宋莘莘也不讓春分上來伺候,自己倒一杯茶飲了,看著不發(fā)一言轉(zhuǎn)身就要下車的明猙,突然出聲問了這么一句。
能看到明猙掀簾的動作稍頓,宋莘莘狀似懵懂繼續(xù)問:“沒有嗎?那你為什么會在這里,阿猙?”
宋莘莘早有感覺,從之前明猙跟著她木然卻又事無巨細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好像有一種奇怪的長輩的感覺,后來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的錯覺,也不是因為自己潛意識把他當做長輩。
而是這個人,他喜歡當?shù)?p> 一身不愛說話的,呆愣的,充滿擔憂和責任感的,爹味兒。
明猙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解釋自己不放心她出宮,怕她沒人看著死在外面,所以趁難得調(diào)出來的休沐日暗中跟在不遠處,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這番舉動有點蠢,于是他繼續(xù)沉默,下了馬車,重新抱著他的長刀,安安靜靜,一言不發(fā)守在馬車外。
其他幾個從宋莘莘被摩羅提挾上馬背后,就一直在時刻準備出手卻沒來得及的暗衛(wèi)們互相對視,沒敢出聲。
哪兒突然冒出來的首領(lǐng)啊,出個差還被頂頭上司撞上毫無作為,以至于領(lǐng)導(dǎo)親身頂班,真的很讓暗衛(wèi)慌張。
雖然他們并不覺得自己幾個人等待時機的舉動有什么問題,畢竟不是誰都能和首領(lǐng)一樣,一邊護著公主一邊還能輕飄飄制服摩羅提那野人,他們這種普通暗衛(wèi),都是掐好時機配合行動,以護住公主安全為主的,當然不能貿(mào)然行動。
“阿猙,你是啞巴嗎?”
明猙:“……”
“我要生氣了?!?p> 明猙:“不是。”
三個偽裝成護衛(wèi)守在馬車后的暗衛(wèi):“?”
宋莘莘從始至終都是嬌嬌軟軟的語氣,哪怕她說自己要生氣了的時候,依舊毫無威脅性,偏偏明猙就是覺得她很認真,突如其來的回應(yīng)讓宋莘莘都沒忍住笑了一下:“你在擔心我嗎?”
明猙再次沉默,他覺得自己好像沒什么合適的身份來擔心一個公主,更是做了一些多余的事情,似乎導(dǎo)致了什么既定的事情發(fā)生了轉(zhuǎn)折,但也不敢繼續(xù)沉默太久,只好呆呆應(yīng)了一聲“是”。
一個暗衛(wèi),擔心一國公主,怎么想怎么多余。
“謝謝?!彼屋份分皇菋?,但并不是不分好壞的人,她知道明猙似乎是把自己當做什么小動物在擔心,也接受他的好意。
畢竟蒼生萬物原本平等,無論是晚輩、或者動物、哪怕是什么物品,她也實實在在受到了明猙的照顧。
褚京璋出來的時候,明猙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莫名其妙的尷尬,一臉自然,站在馬車邊,車內(nèi)的春分體貼照顧宋莘莘吃吃喝喝,好像一切都沒有什么變化。
馬車小窗被敲響,春分執(zhí)起小簾,宋莘莘看到臉色不太好的褚京璋。
“世子,方才多謝。”
“是臣應(yīng)該做的?!?p> 忙活一場,為他人做嫁衣,褚京璋臉色能好就怪了,看著明猙的時候,神色是不滿又忌憚的,卻因為猜到了他的身份,并不敢多說什么。
畢竟鬼面將軍的大名依舊響徹在軍中,哪怕他現(xiàn)在好像只是個侍衛(wèi)。
這會兒也即將正午,日頭烈了起來,宋莘莘透過小窗看褚京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情緒一樣,仍然是一貫的笑盈盈:“我有些餓了,世子?!?p> 整個下午,宋莘莘帶著春分和三個暗衛(wèi),連帶著一個明猙和褚京璋,東溜西逛,吃吃喝喝,還鉆了舊巷子看斗雞斗蛐蛐,到該回宮的時辰也沒玩盡興,扁著嘴巴叫春分扶上馬車,還探出頭往外看呢。
回宮后最先去跟令明帝報了個信,揮退零碎的宮女太監(jiān),宋莘莘跪在下位,斂下始終掛在臉上的笑,直視令明帝:
“父皇,我不想嫁褚京璋。”
這就是直接把話挑明了,面對這個和自己很像的女兒,令明帝也不生氣,手上依舊在批奏章,頭都不抬,只問她:“朕是什么意思,你可明白?”
“女兒知道?!币琅f跪得端正,盛夏衣料單薄,只一會兒宋莘莘就覺出膝蓋骨的刺疼來,卻不動聲色,懶于偽裝嬌弱:“還不到時候,父皇?!?p> “何況,和親也未嘗毫無好處呢?!?p> 她這番話落,惹得殿中除了她自己外,令明帝,明猙,和尚德禮,同時抬起頭看向她。
宋莘莘卻還是那副笑的眉眼彎彎沒心沒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