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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臣

第三章,年年奢

臣不臣 零九元 2095 2024-10-06 11:32:40

  “冷,好冷,阿姐,寶云兒好冷……”七歲的薛頌伊小小一團(tuán)跪在云華殿外冰涼的大理石上,冷的她直哆嗦。

  和春姑姑方才的怒吼聲仿佛還在耳畔縈繞,一滴滴晶瑩的淚珠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薛頌伊不禁打了個(gè)寒顫。

 ?。?p>  時(shí)至傍晚,天色明澈如一潭靜水,暮色若明輝燦爛的金子,閃爍著燦爛的晚霞。

  “娘親怎么樣了?御醫(yī)是怎么說的?她的病可好些了?”

  “還是那樣?!毖ρ彭灍o奈的搖了搖頭:“御醫(yī)說了是心病?!?p>  “難醫(yī)?!?p>  薛雅頌的一句難醫(yī),似是概括了柳郁舒的一生。

  國公夫人柳郁舒今年才不過四十出頭,卻早已愁白了青絲,歷經(jīng)夫離子亡。

  國公夫人育有三子。嫡子薛松偉死于四歲時(shí)的意外落水。嫡長女薛雅頌,與薛松偉是雙生子,年十六。還有嫡次女薛頌伊,今年九月的七歲生辰還沒到。

  人人羨慕薛家位高名貴,卻不知薛國公薛朗只是有個(gè)虛名,實(shí)則常年在外征戰(zhàn)。陛下加封他如此高的地位封地,又何嘗不是一種捧殺呢?

  “那你最近怎么樣?”短暫的沉默后,薛頌伊故裝作漫不經(jīng)心道。

  “我挺好的,馬上就要嫁入隋家了,忙得很?!毖ρ彭炆焓中χ读顺堆炓寥夂鹾醯男∧?,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中辛酸的淚水。

  她怎么會過得好呢?父親在外征戰(zhàn),久不歸家。母親臥病不起,府中事務(wù)全都落到她的身上。幼妹尚且年少,卻深入虎穴。曾經(jīng)的心愛之人也早已和她漸行漸遠(yuǎn)。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不得不從懵懂的少女,變得獨(dú)立自強(qiáng)。她要一人撐起全家,還要操心于她和隋家婚事。

  過得好,是假話,過得不好,她不敢說。

  此時(shí)門外傳來和春姑姑的聲音:“薛大小姐,時(shí)辰到了?!?p>  薛雅頌最后愛憐的看了薛頌伊一眼,起身叮囑道:“現(xiàn)在雖是夏日,但夜里還是要蓋著點(diǎn)被子。你還小,莫染了那寒氣?!?p>  聞言薛頌伊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默著目送薛雅頌離開。

  薛雅頌走后,薛頌伊把桌上的食盒悄悄打開,拿出了兩塊云花糕塞到褥子底下后便把桌上的食盒打翻在地。

  啪——

  食盒里精致的云花糕撒了一地,薛頌伊的心也碎了一地。

  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嗓子像是被什么梗住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鼻子也酸的發(fā)疼,兩眼一熱便淚落如珠,泣不成聲。

  阿姐啊,皇后娘娘說了,我萬不能告訴你。

  阿姐啊,原諒寶云兒不能告訴你啊。

  *

  嘭——

  和春姑姑送走了薛雅頌,便一把推開了薛頌伊的房門,來的怒氣沖沖。

  房間里,薛頌伊正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凳子上練字。頌伊看見和春姑姑來了便趕忙到姑姑面前行禮:“見過姑姑?!?p>  和春姑姑看著被打翻在地的云花糕臉上的怒意有了幾分緩和。

  “食盒怎得被打翻了?”和春姑姑的面色雖有了些緩和,但她的言語里還滿是質(zhì)問的意思。

  “回姑姑,阿云謹(jǐn)記姑姑的教誨?!毖炓恋皖^恭恭敬敬道。

  “呵,倒是個(gè)有腦子的。還不算太蠢?!焙痛汗霉媚菑埮罎M皺紋的臉上硬生生的擠出了一絲笑容,陰森嚇人。

  “她都同你說了些什么?”臉上的笑容轉(zhuǎn)瞬即逝,和春姑姑抬眸,犀利冷銳的眸光落在薛頌伊的身上,誓要把她看穿。

  “回姑姑,阿姐囑咐我在宮里要好好跟著嬤嬤學(xué)規(guī)矩,阿姐還同我說宮里比府上好很多很多,不要想家。阿姐還讓我一定要乖乖聽姑姑的話,不要生事?!睘榱隧樦痛汗霉玫男囊猓炓梁幍?。

  “哼?!焙痛汗霉美浜咭宦暫笠矝]再多說什么。豆大的汗珠滴落下來,薛頌伊緊繃的身子也已經(jīng)疲憊,她偷偷看了和春姑姑一眼,依舊時(shí)刻警惕。

  但和春姑姑也沒有再為難她。眼瞅著和春姑姑馬上就要走了,薛頌伊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一下。

  薛頌伊剛想起身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卻不料和春姑姑竟又折返回來,死死的盯著她剛剛練字的桌子,似要找到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跡。

  心不由得一緊。

  “這是什么!!”和春姑姑頓時(shí)火冒三丈,指著桌子轉(zhuǎn)頭朝薛頌伊怒吼道。

  薛頌伊趕忙上前,定睛一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聲:那竟是她方才濺落的一滴墨水。

  墨滴很小,顯然它是桐兒在匆忙間遺落下的。

  “回姑姑,這……”薛頌伊霎時(shí)便急得漲紅了臉,一時(shí)間也想不出什么話來解釋。

  “好啊你,平日里教你的規(guī)矩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不是敢扔毛筆嗎,你不是那么想見你阿姐嗎。好啊,你既然這么有能耐,那就伸出手來!”

  “伸出來!”和春姑姑一把從袖子里抽出來一條又厚又寬的戒尺,面目猙獰。

  年幼的薛頌伊活似粘板上的魚肉,只能任和春姑姑宰割,毫無還手之力。

  薛頌伊看著和春姑姑手里的“毒蛇”瑟瑟發(fā)抖,她強(qiáng)忍著眼淚伸出一雙白凈的手來。

  啪——啪——啪——

  “還敢不敢了!”

  啪——

  “回姑姑,”

  啪——

  “阿云?!?p>  啪——

  “不敢了。”

  啪——

  “再也不敢了,”

  啪——

  “不敢了?!?p>  啪——啪——

  “滾去院子里跪著。今晚不用用膳了,餓一頓也死不了。跪上一晚上你就長記性了!在這宮里,沒有人會去念你!”和春姑姑收了戒尺,惡狠狠道。

  薛頌伊帶著乞求的眼神看著她,可她卻絲毫不為所動。和春姑姑麻利的收了戒尺,揚(yáng)長而去。

  薛頌伊蜷縮在角落里,止不住的小聲抽泣著。她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臉色慘白,兩眼空洞無助,睫毛還在顫抖。

  白玉瓷般嬌嫩的手心洇出一絲血跡,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鉆心的疼痛。

  和春姑姑是宮里的老人了,下手很有分寸,知道怎樣打又疼又不破皮。所以薛頌伊的傷勢在外表上并不能看不出什么。

  薛雅頌抬頭看著窗邊,白日里還在窗邊的那幾只云雀早已沒了蹤跡。

  原來只剩我還沒有回家了,薛頌伊想著,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下來。

  那年她尚不滿七歲,卻明白了回家將是她一輩子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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