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破冰
“我知道?!绷季?,林蓉打破了沉默:“像我和你爸這種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真的……真的虧欠你們很多,包括對爺爺,也是你們照顧的更多。”
她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擺弄著他的助聽器,專注地看著沈嘉樹懷里的小喜。
林蓉清了清嗓子,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窘迫和緊張地說:“你們姜阿姨說得對,我和你爸有福氣。何德何能啊,有你們,嘉樹,嘉怡,你們是爸媽的驕傲?!?p> 嘉怡和嘉樹相視而望,都愣住了。
良久,嘉怡忽然起身,頭也不回地沖進洗手間。
“啪”地一聲,洗手間的門被撞上,隱約傳來流水聲。
小珍有些擔心,起身要跟過去,被姜阿姨悄悄拉住了衣角。
沈嘉樹沉默著,內(nèi)心五味雜陳。
“你不能這樣!”
“你不應該那樣!”
“你必須怎樣怎樣!”
十五歲回京,他就開始在父母各種否定中絕望掙扎,沈嘉怡承受的更早更多,他們同病相憐。
在他們已經(jīng)不再指望的時候,竟然得到了母親遲來的歉意和肯定。
這個小區(qū)里住的幾乎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他們的家里培養(yǎng)出許多子承父業(yè)的高端人才,也不乏離經(jīng)叛道的問題子女。
從前,沈家的兄妹并不是特例。
現(xiàn)在,他們才成了傳奇,成為了別人家長大的孩子。
林蓉的話,是第一次肯定兄妹倆。
林蓉看著沈嘉樹,試圖得到他的回應,哪怕只言片語。
沈嘉樹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林蓉目光暗淡了許多:“其實,失敗的是我們做父母的。”
“您不必這樣說?!鄙蚣螛涞χ鴳艘痪?,盡量使語調(diào)不那么生疏客套。
畢竟沒有從小養(yǎng)到大的根基,他們之間也許永遠達不到尋常母子的親密。
沈嘉怡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額發(fā)有些濕,看上去神情自若。
“爺爺!”嘉怡嗔怪地嚷著,攬著爺爺?shù)募纾p輕地搖晃了幾下。
她幫爺爺把助聽器戴了回去,轉(zhuǎn)頭對有些尷尬的林蓉說:“媽。您還是別換畫風了,大家都不適應?!?p> 沈?qū)W禮輕嘆了一聲,低聲道:“唉。我們最近真的感慨良多,也可能是上了年紀了的緣故吧。”
沈?qū)W禮這樣說,已經(jīng)算是放下架子了。
知子莫若父,爺爺佯怒:“守著你爸爸,說什么上了年紀?”
沈?qū)W禮尷尬地笑了笑,父子倆都不是輕易表達感情的人,林蓉也不是。
沈嘉樹端起酒杯,向?qū)γ娴慕⒁棠概疽猓骸敖⒁蹋兄x您對我爺爺?shù)南ば恼樟?,還有小珍,也一直在盡心盡力幫忙,一年到頭辛苦了。我敬你們一杯酒,過年好!”
姜阿姨母女連忙站了起來,一迭聲地說:“沈董,您說哪兒的話,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應該的?!?p> “阿姨,還是叫我嘉樹吧。”沈嘉樹說著也站了起來,探身與她們母子碰了碰杯。
“等等等等,還有我呢?!鄙蚣吴炖锶轮?,也站了起來。
她的酒杯恰好空了,連忙給自己斟酒,又張羅著給姜阿姨和小珍斟酒。
沈?qū)W禮與林蓉對視了一眼,也站起來敬酒。
結(jié)果一眾人都站起來,呼應著干了一杯,連老爺子都湊趣喝了一口,掀起了一個破冰的小高潮。
落了座,林蓉向姜阿姨再次表示感謝,說:“小姜不單把爺爺照顧的好,連我和學禮都借了光,經(jīng)常在一樓蹭飯呢。”
“應該的嘛。兩個人的飯不好掂對,人多些反倒好做些,你們工作又那么辛苦?!币槐【坪认氯?,激動的姜阿姨臉更紅了。
“蹭飯最多的是我,我都很少回自己家了。”沈嘉怡說。
沈嘉樹笑了笑:“你搬回來跟爺爺一起住吧,你那套房子干脆租出去或者賣出去得了。”
“不。不租不賣,我還打算在那兒金屋藏嬌呢?!鄙蚣吴硎静环?p> “小奶狗?”沈嘉樹乜了她一眼,調(diào)侃道:“糾正你一個錯誤,你那不叫金屋藏嬌,應該叫臥虎藏龍?!?p> 三個年輕人都笑了起來。
在家里開這樣的玩笑,過去是不可想象的,此時沈?qū)W禮夫婦的眼神有些飄忽,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
姜阿姨和小珍小聲地嘀咕著什么,像是在拌嘴。
“怎么啦?”一旁的沈嘉怡問,笑意還掛在臉上。
“我媽,催婚!我比嘉怡姐他們小十歲呢!他們都沒……”小珍郁悶得很。
姜阿姨打斷了她的抱怨:“人家沈董和嘉怡都是干大事的人,你這小丫頭怎么能比……”
沈嘉怡瞥見了姜阿姨眼神中的內(nèi)容,對小珍說:“不對吧,是不是你那個前男友又來找你啦?”
“不不,我不會答應他的?!毙≌浼泵Ρ響B(tài)。
沈嘉怡正色,警告她:“好馬不吃回頭草,他就是聽說你找到工作留京城了,才來找你的。他說什么屁話你都別信。哼!誰年輕時沒被渣過呢?連你們沈董這樣的還遇過綠茶婊呢?!?p> “?。俊毙≌浯蟪砸惑@:“怎么會?沈董可是我們?nèi)w女員工的偶像,我們的主管是海歸,當初放棄大廠考進來,就是為了沈董,還拼命想調(diào)去申城總部呢!”
“那位女主管長得漂亮嗎?”沈嘉怡饒有興趣地問。
沈嘉樹“嘖”了一聲,不再理她們。
“光圖外表怎么行?怎么能那么膚淺啊,要有上進心。”林蓉一不留神,就回歸了本色。
同為母親,姜阿姨的本色與她不同:“女孩子要什么上進心,要懂生活,會疼人才好?!?p> 小珍扮了一個鬼臉:“嗯。要賢良淑德?!?p> 沈嘉怡長嘆一聲:“唉,要溫良恭儉讓?!?p> 說著笑著,因為疫情隔掉了兩年的年夜飯,一改以往的劍拔弩張,也沒有冷落凄清,多少有了一些合家歡聚的模樣。
爺爺?shù)降资巧狭四昙o,漸漸有些疲倦了,提前下了桌。
其他人又聊了一會兒,就各自散了。
爺爺?shù)姆块g放著兩張床。
一張床是爺爺用的,另一張床是當初爺爺不慎摔壞了腿,請護工來照顧時,加進來的,之后也沒再撤掉。
每次回來,沈嘉怡都把行李丟在自己的房間,到爺爺這里聊天睡覺。
爺爺佯裝嫌棄,心里相當暖和。
沈嘉樹也一樣,沖了一個澡,就熟門熟路地來到了爺爺?shù)姆块g。
他輕手輕腳地躺下來,看到小喜悄無聲息地蹲在床邊,眼睛亮亮的,不停地搖著尾巴。
沈嘉樹對它做了個“噓”的手勢,與它對望著,考慮著要不要把它弄到自己的床上來。
爺爺忽然開了口:“它是你偷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