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薪5000
雨天潮濕,想要在室內(nèi)生火烤肉不太方便,而且祐也沒有帶木柴回來。
蘇琬姮翻了翻從偵察車帶出來的工具包,里面有一套簡易的戶外廚具。一個巴掌大的小鍋、一個鋼制飯盒、一包精鹽、一把折疊的三用炒勺、一個三芯爐。
她心里很快拿定了主意,起身出門敲響了201的門板。
因為契約的存在,在短距離內(nèi)蘇琬姮和祐雙方都能感知到對方的方位。蘇琬姮覺得這功能簡直方便極了,這能大大提高她未來躺平生活的質(zhì)量。
年久失修的老舊房門很快被人打開了,里面沒有開燈,與沉沉的雨夜融為一片黑暗。
祐的臉出現(xiàn)在門縫處,他顯然更換好了新的繃帶,潔白的繃帶幽幽反射出一點光線,勾勒出他在黑暗中的輪廓。
“有粟米之類的主食嗎?”蘇琬姮不客氣地伸手,手心向上很是理直氣壯。
“沒有?!毕噍^以前,祐的聲音更嘶啞了些。
蘇琬姮頗為遺憾地搖頭,隨即發(fā)號施令,“那你去給我找點?!?p> 她轉換身體方向,抬腳走回了自己的203。
祐:……
樓外傳來的劈里啪啦的雨點聲毫無阻礙地透過樓道內(nèi)半掩的窗戶打進耳朵里,有細細的雨絲被風拉動鉆進窗縫,跨過狹窄的樓道絲絲縷縷的飄在祐的眼瞼上,帶來輕微的癢意。
沉沉雨色混雜撕扯天地的雷暴聲,毫無人跡的居民樓內(nèi)游蕩著一個造型詭異的瘦長鬼影。
他從一樓開始,挨家挨戶地敲著房門,扯著低啞的聲線言語。
“你好,能借點米嗎?”
回答他的是無盡夜的沉默,鮮少有住戶在這狂亂的雨天給一個看著就不像人的人開門,更別說借出去口糧了。
大米一類的細糧在放逐星屬于高精尖硬通貨。放逐星森林的氣候不適宜栽種水稻、小麥類的作物,大部分的米面都是由幾月登陸一次的補給、貿(mào)易船只來供給。
敲完了一共七層的所有住戶,祐一無所獲。
他抬起眼虛虛地看向樓外,藍紫的雷電將他寶石綠的瞳仁染成了青色。抿了抿薄唇,他回屋取了外表有幾處破損的膠質(zhì)雨衣。
*
狹小的203房內(nèi),蘇琬姮哼著歌將里脊肉切成薄厚均勻的肉片,捻了一撮鹽涂抹在肉片上面,然后靜靜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
一旁的三芯爐頭上,小小的金屬鍋內(nèi)米湯翻滾。
沸騰的白色氣泡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響,膨脹至最大后破裂,隱隱能看清翻滾的水流內(nèi)被卷起又下沉的乳白色米粒。熱氣升騰,帶出一陣香濃的米香。
米湯越發(fā)粘稠了,清色的湯泛著淡淡的青。蘇琬姮瞧著白粥煮的差不多了,將處理好的肉片投進去,她的眼神緊鎖鍋內(nèi),看著原本淡粉的肉片在高溫下轉為褐粉色。
要是最后能撒上一小把蔥花就好了,蘇琬姮想。
關火。
她用炒勺挑起一點粥,雙腮鼓動吹了吹騰騰的熱氣,頂著燙嘗了一口。
米香和滲透進湯里的肉香在整個口腔里爆開,米粥燙的蘇琬姮止不住地斯哈。舌頭表面和口腔粘膜感到一陣刺痛,但她卻甘之如飴。
肉很新鮮,即使沒有蔥姜料酒等調(diào)料去腥也完全沒有怪異的味道。
蘇琬姮洗干凈之前用來腌肉的鋼制飯盒為自己盛了一碗肉片粥?;野祷椟S的燈泡周圍繞著一圈米湯沸騰所產(chǎn)生的蒸汽,燈光都被附加上了溫柔,原本簡陋的一隅在蘇琬姮呼嚕呼嚕的喝粥聲中顯得溫馨又平常。
她好像回到了大學剛畢業(yè)那會,一個人漂在魔都,堅信自己能夠留在那里而像牛馬一樣工作的日子。
她那個時候還在實習期,月薪扣掉五險一金后到手只有5000,為了省下錢她只租了月租一千出頭的小屋子,每天來回通勤將近九十分鐘?;氐郊蚁人α诵炎约簲偲皆诖采闲菹⒁粋€小時,再爬起來在合租的臥室里用電磁爐給自己煮上一鍋粥。
懶的時候煮白粥,心情好的時候會倒騰一點皮蛋瘦肉粥,發(fā)工資那天則會買上一點特價海鮮給自己煮海鮮粥。
聽著米湯咕嘟咕嘟冒泡翻滾的聲音,放著某部經(jīng)典宮斗劇,就著榨菜把一整碗粥喝得一干二凈。
這逼仄的空間和熟悉的味道讓蘇琬姮有點恍惚了。
她現(xiàn)在好像不在驚險的逃亡中,也不在稍有不慎就會掉腦袋的星際世界里。
蘇琬姮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漂浮在上方的曖昧蒸汽已經(jīng)消散,鍋內(nèi)還剩下的小半碗粥變得溫熱。外面的雨勢似乎更兇猛了些,風吹的窗戶有點噼啪作響。
再次敲響201的房門,蘇琬姮今天第四次看到了祐的臉。
對方剛剛顯然在睡覺,他的頭頂沒包上繃帶,凌亂的亞麻色頭發(fā)隨意地翹著。
祐在等面前的人再次給他下點有的沒的指令。
今天他在森林里四處找果子時心里其實是有些埋怨的。
埋怨自己昨晚為什么要因為不能忍受隔壁房間發(fā)出的噪音而去刺殺藍星;埋怨自己的自大,以為感受不到對方的精神力,認為藍星沒有異能,自己就不會失手;埋怨自己的貪生怕死簽訂了契約;埋怨藍星為什么事那么多,吃什么烤肉和果子。
冒著大雨,頂著一身燒傷去找據(jù)點員工宿舍找切斯卡交易精米時,他心中的不甘到達頂峰,化成了具有實質(zhì)性的恨意。
這兩天祐已經(jīng)換了三身繃帶,房間里剩下的醫(yī)療繃帶也已經(jīng)不多了。他需要定期更換敷料和干凈的繃帶來保證自己全身的燒傷不繼續(xù)惡化,而昨晚藍星的燃燒令他的情況雪上加霜。
熟悉的熱感和昏沉讓他意識到自己又開始發(fā)起低燒,為了節(jié)省藥品他選擇投入沉睡當中硬抗過去。
被熟悉的、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再度叫醒時,祐的內(nèi)心出奇的平靜。
他略感一些無所謂和譏諷。這個爛透的對他充滿惡意的世界從來不會善待他,總要在自己以為能夠休憩一二時降下新的折磨。
他靜靜地等著藍星開口,這次會是讓他去找點什么呢?
“這是粥,拿去喝,”蘇琬姮往面前直愣愣的人手里塞進一個小鍋和一管淺綠色的藥劑,“這是低級治愈劑。”
豐富的猜測停止,祐呆呆地感受到自己的懷里躺著一個圓形容器和一根藥劑管。
不重,但莫名地沉甸甸的。
蘇琬姮打了個哈欠,血糖上升的太快,她有點暈碳了。
她隨意地擺擺手,“粥喝完了記得刷鍋,刷干凈點啊,別忘了給我送回來?!?p> 她已經(jīng)打開了203的門要進去了。
最后一句輕飄飄的話落到地上,“沒下毒,安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