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是眼瞎了還是心瞎了
辰依出去了，柯斯瀾走進(jìn)房門去看床上的女人。
她中途醒過，喝了些藥，強(qiáng)撐著處理了些公務(wù)，視力愈來愈差，才不情不愿地放下電腦。
他一進(jìn)門就明白剛剛辰依進(jìn)來是干嘛的了——給她戴面具。
奧黛麗平日里就從不卸妝，面具假發(fā)不離腦袋，還一直戴著手套，穿長靴或者不透光的絲襪，裸露在外的皮膚能少一點(diǎn)就少一點(diǎn)，保密意識強(qiáng)的可怕。
沒想到就連現(xiàn)在中毒昏迷都戴著。
——這么提防他，倒是更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江夕昀現(xiàn)在不是昏迷，而是睡著了，本來就一直在做噩夢，睡得很淺，她現(xiàn)在看不見，聽到人進(jìn)來，摸到辰依給她準(zhǔn)備的防身手槍，呼吸都急了些。
柯斯瀾輕輕地彎腰，弓起身子給她理了理因汗?jié)裾吃谀樕系乃榘l(fā)，怕她太熱，用手把她腦袋小心翼翼地托起，將頭發(fā)用手上皮筋束好，放到她身側(cè)。
他今天原本是扎頭發(fā)來的，進(jìn)門看奧黛麗滿臉是汗的樣子，才把自己頭上的皮筋摘下來。
剛要起身，卻感到一個冷硬的東西抵在自己腹部。
……不愧是那老頭帶出來的。
“是我。”他聲音放得低而溫和。
哪知那槍戳得更狠了。
“你來做什么？”她聲音還是很虛，腦袋角度動都沒動。
柯斯瀾垂眸看著那把槍，唇角意味不明地勾了勾，伸手捏住奧黛麗拿槍的手，手指帶著她去觸碰槍身上的花紋。
……等等……這不是……
是那年新年克里斯送她的槍。
辰依從柜里隨便拿的，看放在那么底層，還以為是什么高傷害秘密武器呢。
“犯不著這么急著殺我吧，大小姐?！彼_口，語氣溫涼，聽上去竟然有點(diǎn)像是在哄人，“等你痊愈了再對我下手也不遲?！?p> “我看不見，光一個聲音哪里確定得了你是誰？”
看不見？失明了？
“那你說，除了你我，誰還知道你手上這把槍是我送的？”
“……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p> “辰依出去了，我替班?！?p> “那也好，正好我看不見，你幫我辦公吧。”她的口吻簡直像是無賴。
“行啊?！笨滤篂懘饝?yīng)的倒是爽快。
她那么說只是想勸退柯斯瀾，怎么可能真的把文件給他看。
“算了，我困了。”
“嗯，我給你熱牛奶。”
“讓你失望了，我家沒有牛奶。”
“沒事，我?guī)Я藘上淠亍！?p> 他說著就要出門，順手想把燈關(guān)了。
奧黛麗現(xiàn)在還只能算半盲，眼睛還能感受到光，突然的黑暗環(huán)境，驚得她全身一抖。
屋里只有他們兩個，她剛剛抖那一下，床單摩擦發(fā)出來的聲音，清晰的傳進(jìn)柯斯瀾耳朵里，手連忙又一用力把燈按開，幾步奔到床前。
“怎么了？哪里疼嗎？還是害怕?！?p> 奧黛麗只是咬著嘴唇，微微發(fā)抖，并不說話。
大概是那焚心瘴的緣故，她這情緒敏感得不行，聽剛剛克里斯沖她說話的語氣，都疑心他是在哄自己。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就在外面廚房?！?p> ……看來也不全是錯覺，他好像真的是把她當(dāng)小孩在哄。
“哦對了，等我一下?！闭f完他就轉(zhuǎn)身出去，從帶來的袋子里翻出兩個一藍(lán)一粉的兒童對講機(jī)。
頂多30秒就回到臥室，把粉紅色那只放在她手心里，捏著她大拇指按在說話鍵上。
“你只要按一下，對著這個說話，我就能聽得到了?！甭牭贸鰜恚捓锶怯男σ?。
“……我年紀(jì)比你大，克里斯?！?p> “嗯，知道了，姐姐?！?p> 柯斯瀾在廚房里盯著咕嘟咕嘟的牛奶，另一鍋里是飄著香的茶湯。
“喂？……你這小破玩具真能聽到聲音嗎？”擺在灶臺邊的小對講機(jī)里傳出女聲，音質(zhì)聽上去像初中校園歌手大賽里的劣質(zhì)音響。
“聽得見，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剛剛不就說了嗎？給你煮牛奶啊?！?p> “……你再這樣對我好下去，怕是這整個斜陽都要被割給你了。”
“對你這么好有什么用，真不知道你是眼睛瞎了，還是心瞎了?！彼曇舨淮蟛恍。帽诲伬锼序v的聲音蓋過。
“什么？”
柯斯瀾笑了一聲，油煙機(jī)的聲響給他染上一身煙火氣。
早已脫掉的風(fēng)衣隨意搭在臥室里椅背上，黑襯衫袖口卷至手肘上方，身上系著小貓圍裙。
“沒什么。”他回。
這男人，欲蓋彌彰。
“辰依沒和你說嗎，我只能再活七天?！边@話從對講機(jī)里傳出來時，卡頓了一下，聲音被重重的電流包裹著，恰似一臺卡殼的老留聲機(jī)，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悲戚。
柯斯瀾淺淡的笑容僵在臉上，但還是壓下了語氣的波瀾：“說了?！?p> “那你現(xiàn)在對我這么好，算是在給我做斷頭飯嗎？”
??？不是、等等？
“我不會讓你死。”
江夕昀本來真沒想把話題往嚴(yán)肅方面發(fā)展，誰知道他突然來了這么一句。
她一時也不知道該應(yīng)些什么，在對講機(jī)之間傳播的，就只剩下廚房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音，好像要把她那片一潭死水般的心湖也煮開了。
她關(guān)掉對講機(jī)，躺在床上發(fā)呆。
她是心瞎了，早就瞎了，要是不瞎，她現(xiàn)在也不會躺在這里。
柯斯瀾心里悶悶的，辰依的電話恰巧在這時打過來。
“找到了，人家自己有房子也有朋友，手機(jī)靜音了而已?！?p> “人家自己有”“而已”。
這就是她一夜未歸，電話不接，短信不回的原因嗎？
不爽，真的不爽。
他愛奧黛麗，難道已經(jīng)愛屋及烏到連同她個性有那么幾分像的江夕昀也愛了嗎？
思緒沒及時抽回，牛奶沸騰著把鍋蓋都頂了起來。
柯斯瀾手忙腳亂地關(guān)火，把牛奶盛好，放在一邊晾涼，又撈出另一個小鍋里的茶葉和茉莉花。
打開電飯煲，清甜糯香的南瓜味一點(diǎn)點(diǎn)漫出來。
奧黛麗愛喝茉莉花茶，胃不好，還有失眠的毛病。
她沒同他講過，全是他猜的。
他早就不怕在奧黛麗的事上犯錯了，大小姐對不熟的人脾氣都很好，而很顯然，柯斯瀾好不容易翻山越嶺闖進(jìn)了熟人的地界，卻因為腳步太急，又被趕了出來。
沒事，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大不了再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