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鹵肉卷
天才剛剛破曉，東方的天空還泛著魚肚白，宮門緩緩打開。
宏偉的宮殿在微弱的晨光中逐漸顯現(xiàn)出輪廓，檐角的瑞獸靜靜地矗立，仿佛守護(hù)著這片莊嚴(yán)之地。
百官們身著色彩斑斕的朝服，手持娬笏板，魚貫而入。他們的步伐沉穩(wěn)而莊重，面容嚴(yán)肅而恭敬。
藺不度于其中，神色淡然，眉眼間卻帶著淺淺的困倦。
鐘聲響起，早朝開啟。
三品以上官員按品級整齊的排列在朝堂兩側(cè)，文臣在東，武將在西。
藺不度則立于殿外首排。
聽著殿內(nèi)偶爾傳來官員們言辭懇切、條理清晰的奏報聲，他忍不住雙眼微闔。
先皇勤勉，每日早朝，且京中九品以上皆需上朝。
當(dāng)今圣上，仁愛之心，十日一赴早朝。
可即便如此，上早朝仍是件苦不堪言且損壽之事。
丑時起床，演時至宮門，卯時上朝。
也就是，凌晨一點(diǎn)起身洗漱，穿越半個京城，三點(diǎn)至午門外排隊等候，五點(diǎn)正式上早朝。
對于此刻睡回籠覺的姜婳來說，這官不當(dāng)也罷。
三品及以上，殿內(nèi)，需奏牘表章，殫精竭力，戰(zhàn)戰(zhàn)兢兢。
三品以下，殿外，則需冬寒抱冰，烈日曝曬，無妄之災(zāi)。
不知過了多久，殿內(nèi)藺秉慷慨陳詞的聲音迸發(fā)出來，驚得藺不度睜開雙眼。
他眉目清朗，轉(zhuǎn)過身去，對后排那人問道，“聞祭酒，可否換個站位？”
殿外前三排皆為四品官員，聞祭酒也不例外。
國子監(jiān)是本朝最高學(xué)府，其最大官員便是祭酒。
聞祭酒鬢角有幾縷銀絲，那是歲月沉淀與治學(xué)操勞的痕跡，卻更增添了他的沉穩(wěn)與滄桑之美。
“藺少卿，我知你年少，也當(dāng)恪守本規(guī)。”他雙眉如劍，微微上揚(yáng)，透露出堅毅與智慧。
藺不度自然聽出了他的嚴(yán)詞拒絕，最后和聞祭酒右邊的官員換了位置。
藺不度似乎并未注意到聞祭酒的不滿，他慢悠悠地從袖中掏出那包鹵肉卷。
聞祭酒見狀，沒忍住冷哼出聲。
他頭戴官帽，帽檐下的臉龐輪廓分明，盡顯文人的風(fēng)骨與官員的氣度，一張薄唇輕抿，不茍言笑時顯得尤為嚴(yán)肅。
鹵肉卷是一層薄如蟬翼且柔軟的面皮輕柔包裹，泛著淡淡的金黃色澤。
聞祭酒從側(cè)面望去，內(nèi)里豐富的餡料若隱若現(xiàn)。
藺不度想起姜婳提醒要大口吃，便迫不及待咬下去。
先是觸及到那柔軟而富有彈性的餅皮，帶著微微的麥香。緊接著，濃郁的鹵肉滋味瞬間在口腔中蔓延開來，鹵汁浸透著每一寸味蕾，肉香四溢，咸淡適中，每一絲紋理都飽含著醇厚的味道。
他吃得滿足，雖有些涼了，但味道口感極好，麻辣味足了，身子也是暖洋洋的。
細(xì)細(xì)咀嚼，脆嫩的黃瓜絲和鮮嫩的生菜也加入了這場味覺的盛宴，它們帶來了清爽的口感，再配上姜婳精心調(diào)制的甜辣醬，獨(dú)特又和諧。
果然需得大口些，不然可錯過了這豐富的層次感。
麻辣味實在霸道，周圍一眾官員忍不住猛地吸入，只覺口中的人參片都染上了幾分美味。
至于為何要含這人參片，實乃勞累虛弱，不得已所為。
方才過金水橋之際，官員中已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穩(wěn)重之輩，都被負(fù)責(zé)糾察的御史記錄下來，聽候處理。
香氣誘人，咀嚼聲更誘人。
眾官員更覺腹中空虛得緊。
“藺少卿，此物如何？”一旁有人忍不住開口。
“甚好?！碧A不度敷衍回應(yīng)。
接著又是滿滿一大口。
土豆絲經(jīng)過鹵煮，變得沙軟咸香，別有一番風(fēng)味；辣口海帶絲，脆脆軟軟，越嚼越上頭；若是嚼到零星的榨菜丁，藺不度總會眼前一亮。
吃到中間的位置，麻辣鴨腸扎根在一起，藺不度連咀嚼都放緩了，滿足于此。
眾目睽睽，藺不度生生被誤解了。
又一官員開口詢問，“藺少卿可是飽足了？”
聞祭酒暗暗咽下口水，語氣不爽，“哪是飽足？分明是味道不好！”
眾官員訕訕一笑。
味道不好？
怕不是睜眼說瞎話。
但無人敢反駁。
畢竟聞祭酒德高望重，四品官員基本不似藺不度這般年輕，大多家中有小輩于國子監(jiān)念書，不好得罪。
藺不度像是沒聽出里頭深意，咀嚼良久后咽下，才緩緩開口。
“諸位誤會了，這麻辣鴨腸實在美味難得，藺某確有不忍之心。”
聞祭酒最是看不慣這種不守規(guī)矩、偷奸耍滑的行為，語氣更為不悅。
“不過區(qū)區(qū)鴨腸，藺少卿這話說的，我等還以為國公府窮得食不果腹！”
藺不度也不惱，笑意淺顯，“聞祭酒雖這么說了，藺某卻也不能割愛?！?p> 實在是寂生、九思、蔣饌等皆使過激將法，藺不度不得不防。
聞祭酒一拳打在棉花上，還被狠狠反彈了。
瞧著周圍一圈明里暗里的偷笑，他自覺面上潮熱。
“聞某不貪口腹之欲，何故使激將法！”
話音剛落，他便狠狠咬上舌尖，這不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么？！
好在藺不度向來不愿計較，只隨口回了句，“藺某失言，聞祭酒莫怪。”
此話一出，聞祭酒自然不好再多說什么。
藺不度繼續(xù)大口咀嚼著，油紙包被他盡數(shù)扯開，鹵肉卷的面皮選的是春卷皮，外皮沒有一絲油膩感，作為朝食，很具實在感。
最下邊的春卷皮上辣椒醬最足，他一口吞下，那外皮又韌又滑，很有嚼頭。
油紙包里還遺落了些許配菜，藺不度仰頭倒入嘴里，吃得個干干凈凈。
一眾官員都看呆了眼，腹中鼓聲陣陣。
上朝時，大多數(shù)官員都嫌麻煩，不用朝食。
“藺少卿，這餅子是何來歷？”
“是啊，瞧著實在誘人，我等也想嘗嘗。”
“唉，年級大了，難得遇見這般饞人的吃食?！?p> 聽著眾人殷殷詢問，藺不度莫名升起幾分自豪感。
“此為鹵肉卷，吾妻姜氏親手所做，爾等恐難有此口福?！?p> 聽見姜氏字眼，眾人面面相覷。
“姜氏？可是被抄家流放的姜家嫡女？！”
藺不度唇角含笑，“正是。”
眾人三兩相視，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