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莫不是忘了
乞巧佳節(jié)，花燈結(jié)彩
飄揚著丞相府印記的馬車早早便停在了長公主府。
謝枕硯一身青竹色袍子，頭戴青玉纏銀的發(fā)冠站在晨曦明滅的朱紅大門前，清冷如仙卻又讓人覺得格外危險。
身旁跟隨的侍從扶風(fēng)上前敲門，卻良久不見有門房前來開門。
在謝枕硯的示意下，扶風(fēng)縱身從圍墻外翻了進去。
整個公主府靜悄悄的恍若一座空府。
扶風(fēng)很快又翻了出來，一張冷冰冰的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恭謹(jǐn)敘述道：
“主子，整個公主府都沒有人，連灑掃下人都不見了?！?p> “這個長公主莫不是這幾日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賑災(zāi)沒那么好弄，連夜收拾東西跑路了吧?！狈鲇觌p手環(huán)胸身體歪扭的張望著。
謝枕硯陰沉著臉正準(zhǔn)備呵斥，倏然身后傳來一道女聲，“丞相大人？”
他扭頭望去只見是常常跟在沈眷煙身側(cè)的那名侍女，似乎是叫青蓉來著，見她垮著籃子里面裝滿了新鮮的瓜果蔬菜，一副剛剛從外面買菜回來的樣子。
流光劃過眼眸很快便掩了下去，下一秒，
“姑娘是殿下身旁的侍女吧，下官前些日子與殿下約好了今日一同去燈會，不知姑娘可否幫忙通傳一聲?！?p> “'殿下昨夜出去至今還未歸?！鼻嗳鼗氐馈?p> 扶雨忽然插了一嘴，“確定不是連夜跑路了，好好的公主府空的連個人都沒有。”
剛說完便被迎面拍了一扇子，謝枕硯呵斥道：“莫要胡言。”
青蓉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尷尬，有些不知該從何解釋。
前幾日殿下清掃了一遍府中，旁人安插進來的不是打死了就是被發(fā)賣掉了，剩下的也通通被殿下打包送去了周邊莊子上。
現(xiàn)在整個公主府，除了隨行的侍衛(wèi)，照顧起居的仆從一個沒有，這不現(xiàn)在連買菜都要她這個貼身侍女去做。
站在偌大的府門前，謝枕硯努力保持著臉上完美的表情，對著一旁青蓉詢問道：
“青蓉姑娘可知殿下去哪了?！?p> “丞相大人說笑了，殿下的行蹤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哪里有資格過問。”
青蓉也很是無奈，她身為公主的貼身侍女都沒能跟著去，又哪里會知道自家殿下現(xiàn)如今身在何處。
早知道當(dāng)初她就不從幕后轉(zhuǎn)到明面上了。
當(dāng)個暗衛(wèi)至少現(xiàn)在不用每天洗衣做飯，忙的她都快忘記殺人是什么感受了。
話音落下，謝枕硯嘴角弧度肉眼可見的一淡，周身暗搓搓的冒著冷氣。
青蓉連忙找補道：“謝大人若是有什么要緊事不妨入府等候，午時左右殿下會回府用膳?！?p> 謝枕硯垂眸，“那便有勞青蓉姑娘了。”
……
日頭高懸于空，在外面忙碌了半日的沈眷煙總算舍得回府了。
“青蓉快給我捏一捏，累死了?！?p> 一進門，沈眷煙便椅子上一坐，猛灌了好幾杯水，動作迅速卻不顯粗俗。
“殿下，丞相大人也在?！鼻嗳匦÷曁嵝训馈?p> 正在喝水的沈眷煙頓時被嚇了一個激靈，險些被嗆到，
“咳咳……咳咳……”
放下水杯，優(yōu)雅的擦了擦唇瓣水漬，恢復(fù)成了往日那個尊貴的公主姿態(tài)。
“謝丞相，今日怎么有空來本宮的公主府做客？”
“殿下莫不是忘了你我之約？”謝枕硯漂亮的眸子一垂，看向她的目光透著些許委屈。
沈眷煙尷尬的喝了口茶水，不敢看他委屈的模樣，“怎么會，只是眼下賑災(zāi)一事繁忙，有些忘了時間?！?p> 這些日子她忙的連軸轉(zhuǎn)，哪里還記得和他約定什么東西。
“你等本宮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就出發(fā)?！眲傋叱鰩撞缴蚓鞜熡趾鋈慌ゎ^望來語氣試探著開口道：“對了我們是要去做什么來著？”
謝枕硯臉上維持的笑意終于徹底繃不住沉了下來，“前幾日，下官與殿下約好今日去乞巧節(jié)燈會。”
“可燈會不是晚上嗎？”沈眷煙聲音中透著些許不解。
晚上的燈會這家伙，這么早來府上蹲她，這是生怕她跑了??！
不過一個燈會至于嗎，莫不是這燈會上有什么？
警惕之色浮現(xiàn)眼底，她落下的目光也變得審視了起來。
“上京的燈會與旁的地方不同，殿下在北疆待了數(shù)年許是有些忘了，我們這的燈會白日里也會有一些活動。”謝枕硯緩緩道。
被這么一提醒沈眷煙才想起來，上京的風(fēng)俗的確與別的地方不太一樣，白日里姻緣廟似乎會請戲班去表演，為晚上的燈會暖場子。
旁的什么她倒是不太清楚，畢竟年幼時她每天都課業(yè)都很繁重，燈會什么的機會沒怎么參加過。
長大了些又被父皇扔去北疆平定戰(zhàn)亂，實在是沒有時間了解這些。
“好像是哈?！鄙蚓鞜熣ＵＱ蹖擂蔚拇蛑?，“青蓉再給謝丞相上壺茶，本宮去換身衣裳?！?p> 說完不等謝枕硯反應(yīng)便匆匆溜了。
沈眷煙換衣的速度很快，謝枕硯一杯茶還沒有喝完便換好了。
可惜還沒有等到兩人出門，一大波公務(wù)倒是率先來了。
沈眷煙看了看面沉如水的謝枕硯，又看了看面前堆積如山的災(zāi)情文書，毫不猶豫選擇了處理公務(wù)。
游玩的日子有大把的時間，崇州郡的災(zāi)情那是刻不容緩，別看她忙了這么多天，賑災(zāi)的物資卻還是差了大半。
他們北齊國雖說是大國，但糧食產(chǎn)量卻也只能夠百姓勉強溫飽。
偏偏這幾年災(zāi)荒不斷，各地的糧食產(chǎn)量更是銳減，再加上每年撥下去的賑災(zāi)款都被各地貪污了不少，能到百姓手中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能撐到此事都沒有百姓反，也算是奇跡了。
不過也就只能撐到這個時候了，最近收到的文書中寫了不少，崇州郡周邊已經(jīng)有不少災(zāi)民組成起義軍。
打著貪官當(dāng)?shù)?，天子不仁的口號，收攬了不少周邊?zāi)民還有山匪。
那些個山匪都還好說，可災(zāi)民卻是讓人頭疼的，全殺了又不可能那樣只會激起更嚴(yán)重的民憤，放任不管更不可能。
萬全之策只能把災(zāi)情徹底解決，否則年年災(zāi)禍，年年賑災(zāi)沒個盡頭。
思至此，沈眷煙忽然兩眼放光看向謝枕硯，“想來謝丞相在這里待著也無聊，不如幫本宮處理一些公務(wù)吧！”
不容他拒絕，沈眷煙便嘩啦啦的往他面前堆了摞文書。
謝枕硯隨手拿過幾本翻開，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崇州郡上下官員的貪墨詳細(xì)，其金額之高令人瞠目結(jié)舌。
眉頭一挑又翻開手邊另外的幾本，與先前的不同，這幾本記錄了上京城幾個世家背地里的一些腌臜事，連在何處藏了錢，上面都寫的一清二楚。
這么一摞文書大半都是這些，此等機密世家自然是藏的極深，怎么會讓長公主不出五日便通通挖了出來。
“賑災(zāi)的物資還是不夠？”謝枕硯好似隨口問道。
沈眷煙頭也不抬，拿著狼毫在紙上涂涂寫寫，“這些年北齊各地天災(zāi)不斷，國庫虧空，能拿出來的物資并不多，就算有你的牌子，但還是缺了不少?！?p> “那剩下的這部分，可需要下官幫殿下解決。”謝枕硯看似詢問的話語，語氣卻沒有絲毫詢問的調(diào)子。
沈眷煙手上動作一頓，抬眸看著他，
“丞相大人何必試探，本宮再怎么混不吝也不會逮著你一只羊薅毛，父皇下旨減少稅收，下面的百姓卻依舊過的水深火熱，甚至有些過于偏遠之地，災(zāi)年稅收比年景好的時候都要高?！?p> 抬手隨意點了點文書上的某個官員，謝枕硯頓時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殿下是打算拿他們來填虧空？”
“打著高額賦稅的名頭，喂飽了一群惡心人的玩意，抄了他們本宮也算是劫富濟貧了。”見他還有閑心思聊天，沈眷煙干脆又往他面前塞了幾本賬本，“這些事情丞相大人若是想聽，本宮稍后再給你講，現(xiàn)在先干活！”
看著她恨不得長出八只手來書寫的模樣，謝枕硯默默咽回了即將說出口的話，開始幫忙。
……
隆冬二九年一月，長公主前往崇州郡賑災(zāi)。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