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娶
我穿成了覬覦王爺,被亂棍打死的洗腳婢。
后來他強行給了我名分收了房。
為了將我困在古代,他不惜換掉我的避子湯,逼著我懷上他的孩子。
1
嘉合十七年。
是我穿到這里的第一年。
那時我穿在一個剛咽氣的婢女身上。
我在土炕上整整躺了一個月,前半個月只靠一口氣吊著,是干娘硬生生將我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干娘姓王,沒有名字,一生未嫁,從七歲開始,在灶臺燒了一輩子的飯,旁人都喊她王婆子。
見我已經(jīng)大好,王婆子端著一只粗瓷碗罵罵咧咧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將粗瓷碗往外手上一塞。
「早跟你說過要守住本分,你偏要學那些個眼皮子淺的賤蹄子,王爺那般身份的人,什么樣的國色天香沒見過?
「京城多少名門貴女,他看都不看一眼,你是豬油蒙了心,深思些癡心妄想。
「這番罪你且受著,以后若是再犯渾,不必王爺吩咐,我自一根繩子了結(jié)了你,省得讓我這張老臉也跟著無光?!?p> 雖然是罵,卻也是好心提醒。
原身一個洗腳婢,哪里能入得了當朝四皇子,如今戰(zhàn)功赫赫的肅王的眼。
我連忙保證道:「媽媽您放心,您從鬼門關(guān)將女兒拉回來,女兒若再豬油蒙了心,去肖想本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那就是罪該萬死了,女兒現(xiàn)在只想守在媽媽身邊,為媽媽盡孝?!?p> 王婆子這才拍了拍我的手:「我的好女兒,你若早點想通這些,何苦要遭這份罪?!?p> 往后的日子,我就在王府的膳房安頓了下來。
王婆子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兒,圍著灶臺轉(zhuǎn)了一輩子,見我不再好高騖遠,便一點點地將自己的手藝傳授給我。
時間不緊不慢地過著,一開始還有人因為我曾經(jīng)爬過四王爺?shù)拇?,而對我冷嘲熱諷,見我不搭理只勤勤懇懇地干活,又有王婆子這個護短的在,漸漸地,大家也就不再提這件事了。
我一邊在膳房跟著王婆子學做飯,一邊借著出王府采辦的機會,四處打聽各種奇聞異事,希望能夠找到回家的路。
嘉合十八年開春。
圣上龍體欠安,宮中嬪妃、未成年人的皇子公主,及各位被賜予府邸的各位王爺都要禁葷食素,為圣上祈福。
消息傳來得晚,小販天還不亮就已經(jīng)把雞鴨魚肉早早地送來了王府。
我問:「媽媽,王府食素,這些東西,要如何處理?」
王婆子瞧著灶旁的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真真好的東西,就要這么被糟蹋了,真是罪過,這都不是我們能入嘴的東西,早早地打發(fā)人扔了吧?!?p> 我一驚:「扔了豈不是太可惜了?不如做成臘肉或者風干腸?等圣上龍體康復(fù),再取來吃?!?p> 王婆子疑惑地問:「何為臘肉風干腸?」
我這才知道,這個朝代還沒有臘肉風干腸這種東西,我詳細地將臘肉跟風干腸的制作方法說給了王婆子聽著。
只可惜這個朝代還沒有辣椒,想要做辣味的風干腸,只能用茱萸來代替辣椒。
我與王婆子還有其他幾位婆子丫頭整整忙活了一天,才終于將所有的肉全部做成了臘肉跟風干腸。
嘉合十八年谷雨。
圣上龍體康復(fù),宮里宮外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聽說連停了許久的賞花會,都要重新開始了。
王府管家傳來消息,說明日王爺要宴請七王爺跟大公主,讓膳房早做準備。
我跟王婆子學了一年的手藝,王婆子有意讓我掌廚。
龍鳳呈祥、干連福海參、炒珍珠雞、花菇鴨掌、紅燒里脊……
鐵打的銀子流水的宴。
整整忙活了一天,直到貴人們吃完了飯,我們膳房的人,才敢松下一口氣。
王婆子大手一揮:「今日貴人們吃得高興,咱們也高興,阿竹,把咱們的飯也擺上,今日貴人們高興,準了咱們喝上幾盅,快去拿酒?!?p> 我正要起身拿酒擺飯,王府管家手里端著一盤菜,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2
「這道菜是哪位廚娘做的?」
管家指的正是手中的那盤風干腸。
我正要站出來認領(lǐng),王婆子伸手將我擋了回去,笑著問管家:「管事大人,可是哪位貴人不喜這道菜?」
管家說:「貴人的心思哪是我們能猜測的,只需報出是哪位廚娘做的這道菜便可。」
說起來,這應(yīng)該算是我們整個膳房一起做的。
可主意,是我出的。
除了我與王婆子,其他人已經(jīng)主動往后退了一步。
管家看著我跟王婆子,說道:「兩位,請隨我來吧?!?p> 到了地方,我學著王婆子的樣,跪地叩首。
一道爽朗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這道菜是你們兩個做的?」
我不敢說話,只恭恭敬敬地面額貼地。
王婆子顫顫巍巍地應(yīng)了一聲:「回貴人,是?!?p> 那人哈哈大笑:「賞!」
我與王婆子都松了一口氣。
正要謝恩離開,那人用一根馬鞭挑了挑我的頭,說道:「抬起頭來,讓本王瞧瞧?!?p> 我學著這個朝代的人,微微抬頭,卻不敢直視,只垂著雙眼。
一股強烈的打量目光,讓我無法忽視,頭頂再次傳來蕭景鈺硬朗的聲音,他問:「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青竹?!?p> 蕭景鈺說:「沒新意,反倒不如你這盤菜有新意?!?p> 突然,他話鋒一轉(zhuǎn),指著我對坐在上位的人說:「四哥,你府上的這個廚娘,可否讓給我,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弟我最愛的,便是口腹之欲了。」
蕭景肅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杯身,垂眸不動神色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我。
他的目光太過凌厲,讓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原主被亂棍打死的場景,身體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見蕭景肅一直不說話,蕭景鈺問道:「四哥不會是不舍得吧?」
蕭景肅的聲音不怒而威,他說:「一個婢子而已,改日給你送過去就是了?!?p> 蕭景鈺高興道:「不必改日,今日我?guī)ё弑闶??!?p> 我跪在原地,幾乎嚇到四肢癱軟,實在是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入的這位七王爺?shù)难邸?p> 蕭景肅治府森嚴,眼里容不下半顆沙子,而我在他的眼里,前腳剛爬了他的床,后腳就去勾搭他的弟弟。
這就是罪該萬死。
蕭景肅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是兄長今日不允你,只是她太過卑賤,需教導嬤嬤調(diào)教幾日,否則若是出了差池,豈不是丟了我肅王府的臉?」
蕭景鈺起身,笑出一口大白牙,朝蕭景肅深深作揖:「小七多謝四哥割愛?!?p> 等蕭景鈺走了,我依舊跪在冰冷的地上。
蕭景肅慢慢地品著茶,就像我不存在一樣。
大概過了半個多時辰,就在我以為膝蓋都要跪廢了的時候,蕭景肅才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對管家說:「給她找個教導嬤嬤?!?p> 說完,他起身出了偏殿。
整個過程,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可我就這樣被他們在三言兩語之間,像個物件一樣,互相轉(zhuǎn)贈。
但是我沒有反抗的余地。
第二天,我就被王婆子從炕上拽了起來,她臉色凝重,看不出悲喜,只沉默地為我梳頭。
我說:「媽媽,我不想去七王府,我只想陪在媽媽身邊。」
王婆子嘆口氣:「阿彌陀佛,怎么又矯情上了?七王爺欽點了你,就是你的造化,也是你的福氣?!?p> 可是這福氣,我不想要。
跟著教導嬤嬤學規(guī)矩的日子很難受,我也不能出去打聽回家的路。
為了能出府,我沒日沒夜地練,趁著教導嬤嬤心情好,尋了由頭每日出府一個時辰。
半個月后,我終于按照教導嬤嬤的要求,學會了所有的規(guī)矩。
管家再次找了上來,這次,他笑得見牙不見眼:「青竹姑娘,王爺叫你呢。」
我心下震驚,卻不敢表現(xiàn)出來,實在不明白這個時候蕭景肅找我做什么。
我跟在管家的身后,七拐八拐,最后竟然來到了蕭景肅的臥房門口。
管家推開門,對我說:「青竹姑娘,請吧?!?p> 我心下大駭,驚在原地:「張管家,王爺這是何意?」
管家笑道:「王爺?shù)男乃钾M是我等能猜測的,姑娘請吧,別讓王爺?shù)燃绷?。?p> 我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邁進內(nèi)室,就看到蕭景肅倚在軟塌上,手里拿著一本書。
他應(yīng)該是剛剛沐浴過,頭發(fā)半干,身上只穿了一件純黑色的里衣。
我站在內(nèi)室門口,恭恭敬敬地跪地叩首:「奴婢見過王爺?!?p> 好一會兒,蕭景肅才放下了手中的書,看著我:「規(guī)矩學得如何?」
「奴婢愚鈍,只學了皮毛。」
蕭景肅身體往后一靠,眼神肆意,淡淡道:「過來,爺要親自驗一下?!?p> 3
我瞬間頭皮炸裂,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所謂的規(guī)矩,何必由蕭景肅親自來驗?
不過是前些日子蕭景鈺突然開口要將我要了去,惹了蕭景肅的逆鱗罷了。
蕭景肅多疑,只怕在他心里,早已經(jīng)認定是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勾引了蕭景鈺。
他如今這般放蕩模樣,這所謂的親自驗,又是何種驗法?
我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再次叩首,將額頭緊貼地面,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奴婢跟嬤嬤學了宮規(guī),儀容打扮,刺繡女工,還識了一些字……」
「啪——」
話音未落,一盞茶杯已經(jīng)甩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敢抬頭,死死咬著嘴唇。
蕭景肅聲音低沉:「過來?!?p> 我猶豫片刻,只能緩緩起身,走到軟榻前重新跪好。
蕭景肅用腳尖挑起了我下巴,聲音玩味:「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反倒比之前爬上本王床的樣子,有趣得多,既然你這么處心積慮,也好,今日本王就賞你一個一飛沖天的造化?!?p> 我控制著內(nèi)心罵人的沖動,垂著眸子,不敢與他對視:「王爺明察,奴婢身份卑賤,不敢高攀王爺。」
頭頂傳來一聲輕呵,蕭景肅將腳放下,冷聲道:「今日倒是矯情上了,小心弄巧成拙錯失良機?!?p> 我連忙再次叩首,哪怕心里早已經(jīng)問候了他祖宗十八代,臉上卻愈加的恭敬:「王爺息怒,奴婢并非是耍什么欲擒故縱的把戲,奴婢福薄,經(jīng)不住王爺?shù)暮駩?,望王爺收回成命,奴婢感激不盡?!?p> 「好一個感激不盡,經(jīng)不住本王的厚愛,倒是經(jīng)得住旁人的厚愛?!?p> 我身形一顫,說道:「回王爺?shù)脑?,自從奴婢被媽媽救下,再不敢有任何覬覦之心,只想留在膳房,承了媽媽的手藝,為媽媽養(yǎng)老送終,至于七王爺,還望王爺明察,奴婢并沒半點不軌之心。」
蕭景肅冷笑:「好一個無半點不軌之心?!?p> 他說完,突然將我攬腰抱起,推倒至里間的床榻,伸手就來撕我的衣裳:「今日本王倒要看看,你是如何無半點不軌之心?!?p> 我頓覺恐怖如斯,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滾,本能地扭動著身子,劇烈地掙扎:「不要動我,我不愿!你放開我!」
蕭景肅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放開了我,他垂眸冷冷盯了我一會兒,仿佛看到了什么讓他生厭的東西:「滾出去?!?p> 我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跳下,幾乎用盡了畢生力氣沖出了內(nèi)室。
王婆子見我衣衫不整,面色驚惶地跑回來,大驚失色道:「這是怎么了?」
我知道瞞不住,只能細細地將事情說與王婆子聽。
王婆子聽后,臉色大變,沉默良久卻說不出半個字,最后她只親手用熱毛巾替我凈了面,叮囑我:「我的兒,早點睡吧。」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就這么簡單地過去了。
我只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壓在七王爺蕭景鈺那邊,希望能早日進七王府的膳房,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一連半月過去了,七王府那邊卻沒有任何動靜。
好在這半個月蕭景肅再沒找過我,似乎已經(jīng)將我拋之腦后。
我的心也漸漸安定了下來,也許是我想多了,堂堂王爺,怎么會在意我一介婢女。
不幾日,王府傳出當今圣上要率眾皇子后妃春搜狩獵的事情。
皇家狩獵一般要二十天左右,在外開府的皇子可帶妃嬪仆從三四位。
蕭景肅常年在外征戰(zhàn),肅王府別說女主人了,如今連個侍妾都沒有,所以這次春搜,蕭景肅必定會帶上兩個大丫頭。
聽說因為這事,王府里的幾位一等二等的大丫頭,已經(jīng)在經(jīng)營巴結(jié)王府管家了。
雖然覺得蕭景肅已經(jīng)斷了對我的心思,我卻不敢大意,現(xiàn)在看來,七王府的路算是斷了,我只能加急尋找回家的路。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轉(zhuǎn)眼就到了春搜的日子。
這日,我剛剛從外面回來,管家就帶著人過來傳話,笑著與我跟王婆子說:「媽媽教出來了好姑娘,明日春搜,王爺開恩,特準青竹姑娘一同前往?!?p> 我整個人蒙在原地,王婆子也是久久未反應(yīng)過來。
管家笑著說:「媽媽這是高興壞了吧,先別只顧著高興了,快去給青竹姑娘收拾收拾行李罷?!?p> 王婆子也反應(yīng)了過來,笑著將管家送走。
直到四下無人,王婆子才拉起我的手:「我的兒,這都是你的造化,明日就是春搜,見了貴人們,切忌不可多言,盡好自己的本分,還有……」
王婆子輕嘆一聲,繼續(xù)道:「上次惹惱王爺那種糊涂事,可不能再干了,王爺這是對你有心,肯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是再惹惱王爺,只怕就是死罪了?!?p> 王婆子看著我,又似乎是在說服自己,她說:「這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4
我知道,在這個年代,原身這種出身卑微的人,能得到皇親貴族的青睞,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滔天富貴。
所以原身才會冒著被亂棍打死的風險,也要搏上一搏,爬上蕭景肅的床。
可我畢竟不是原身,這樣的滔天富貴,跟做一只沒有靈魂,將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交由別人手中的金絲雀,有什么區(qū)別?
所謂的滔天富貴,也不過是皇族貴人們的一只玩物罷了。
深宮后院,殺人不見血。
我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哪怕可以收斂鋒芒,小心翼翼的地按照這個時代的規(guī)則生活,但也不能完全迷失自我,做一只別人隨時可以輕易掌控捏死的玩物。
第二日寅時,我就早早起床,梳洗。
王婆子特意從箱子底下拿出一件藕紅色的繡花襦襖,抖開后便在我的身前比畫。
我笑著問:「媽媽這是作甚?」
王婆子笑道:「你這丫頭,媽媽雖然年紀大,卻還不是個眼盲心瞎的,別以為媽媽不知道,自打那次被家法之后,你身上的衣服便都是灰黑的對襟,就是我們這些老婆子都不愿意穿的東西,哪里還有個二八年華丫頭的模樣,這件襦襖原本是想等你生辰那日拿出來給你的,如今看來,今日讓你穿上,反而更合光景?!?p> 我差點忘了,再過幾日,便是原身的十六歲生辰。
我推開了王婆子的手,輕輕搖頭:「媽媽。」
王婆子卻不理會我的推拒,展開襦襖給我穿上,笑著說:「我知道我的兒是個實心眼的,只是王爺?shù)亩鲗?,好也罷,孬也罷,我們都得接著,我的兒,切記,萬不可與命爭啊。」
皇家狩獵的圍場在直隸,從京城出發(fā),需走三個時辰。
乘車騎馬,那都是貴人才能享受到的,我們這些做奴婢的,只能跟在馬車后面,隨著大部隊,緩緩上前移動。
只是天公不作美,路上不過走了一個多時辰,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除了我,王府只有一個叫茗煙的小廝跟著。
茗煙不知從哪里找來一只油紙傘,頂在我的頭頂。
我與他本就不熟,哪里肯受如此的恩情,我怕淋,茗煙看起來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就不怕淋了?
我笑著將油紙傘推回去,茗煙卻笑著道:「這是貴人給的,小子哪有這福氣?!?p> 我微微一愣:「哪位貴人?」
茗煙笑道:「自是咱們王爺。」
我抬頭朝前面看過去。
一排馬車前面,是幾位成年的皇子王爺,騎著高頭大馬。
蕭景肅常年在外征戰(zhàn),體格要比其他幾位皇子王爺健壯許多。
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騎著白馬,身披蓑笠的蕭景肅。
茗煙再次將傘遞給我:「青竹姐姐,您就收著吧。」
我朝他笑了笑,卻沒接他手中的油紙傘。
因為雨天路滑,原本三個時辰的路,硬生生走了四個時辰。
到達圍場,行了一路,各位貴人早已疲憊,安頓下來后,天色已經(jīng)黑了。
我剛換完一身干凈的衣服出來,就被蕭景肅的隨從叫到了蕭景肅的房間。
一進正屋,我才發(fā)現(xiàn),蕭景鈺居然也在。
原本兩個人正悠閑地喝著茶,等我進來后,蕭景鈺卻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說了句:「四哥,我先去陪母妃了?!?p> 蕭景肅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蕭景鈺只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就匆匆離去了。
頭頂響起蕭景肅的聲音:「過來,添茶?!?p> 我連忙起身,弓著腰走過去,端起玉壺,將蕭景肅面前的那杯茶水添滿。
蕭景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將剩下的茶水遞到了我面前:「喝了?!?p> 我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這是他用過的杯子。
蕭景肅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聲音中帶了幾分不悅:「怎么,一個卑賤的奴婢,也敢嫌棄本王?」
我連忙接過茶杯:「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沒想到會得王爺如此厚愛,一時傻了?!?p> 說完,躲開他喝水的地方,將茶水一飲而盡。
蕭景肅起身,繞到了我身后,毫無預(yù)兆地,一把將我拽進了懷中。
屋內(nèi)溫暖,他只穿一件玄色單衣,身體緊貼,我能感受得到他因為常年練武而結(jié)實的肌肉。
但此時的我卻只有慌亂與害怕。
「啪」的一聲,茶杯掉到地上,我慌亂地抗拒:「王爺,還請自重?!?p> 蕭景肅輕笑一聲,將頭埋進我的頸窩:「休得說些掃興的話,這次狩獵,爺讓你跟來,難道你還不知道爺?shù)挠靡鈫幔俊?p> 蕭景肅在我頸窩間呼出的熱氣,像是對我的催命符,我拼盡全力地掙扎:「王爺,奴婢不愿,您放過奴婢罷!」
蕭景肅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掰正,與他對視。
男人俊美無儔,眉宇間暗含怒意,他說:「莫不是你還在念著老七?」
他冷笑一聲:「老七若真想要了你,剛才又怎么會走得如此匆忙?」
我連忙道:「王爺明察,奴婢從來沒有肖想過七王爺?!?p> 「既不是他,你又為何不愿?」
我心想沒有你們這兩個臭男人,我就活不下去了嗎?
憑什么不是想著你,就是想著他?
心里雖然這么想,口中卻不得不說:「奴婢卑賤,配不上王爺?!?p> 蕭景肅一把將我扛到肩上就往廂房走:「配不配得上,那也得本王說了算?!?p> 我又是恨又是絕望,再也控制不住,開口罵道:「你何其無恥,不稱心時將我亂棍打死,如今我不能如你愿,你便要將我強要了去,你身為天家皇子,與那些地痞流氓又有何區(qū)別?!」
蕭景肅將我甩到床上,欺身而來,沉聲道:「不過是王府上一賤婢丫頭罷了,生死捏在本王手上的人,也敢說本王強要?!今日本王便告訴你,本王若想要,你便要心甘情愿地給,你算什么東西?何須要爭得你的同意?不過一賤婢爾?!?p> 聽著他這番侮辱性的話,我被氣得渾身發(fā)顫,卻也不得不面對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
在這個世界,我必須自保,既然藏拙不行,那就只能露鋒。
就在蕭景肅撕掉我的襦襖的時候,我壓著聲音喊道:「奴婢知道王爺有鴻鵠之志,奴婢愿為王爺效力犬馬之勞,祝王爺早日登上大位。」
蕭景肅的動作停在半空中,看我的眼神凌厲中帶著殺氣,他說:「你可知自己剛才說了什么?你說的每一個字,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p> 我坐了起來,雙臂護在胸前,說道:「奴婢知道,而且,奴婢還知道,如今朝野動蕩,太子被廢而重立,必定惶惶而不可終日,只怕早完會鋌而走險。」
我看向外面的黑夜,斗著膽子繼續(xù)說:「說不定這次的圍獵,便是個極好的時機,難不成王爺要將這么寶貴的時間,用在我這個卑賤的奴婢身上嗎?」
蕭景肅看著我,眸光閃過什么,最后卻是低低地笑了起來,他說:「原本是想給自己找點樂子的,沒想到,倒是給自己找了個女軍師?!?p> 5
蕭景肅放開了我,坐在了床上,他衣衫已然散開,卻也不管,只道:「說說吧,你要如何為本王盡犬馬之勞?!?p>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可以逃離他魔抓的機會,恭敬道:「王爺不如且看以后,奴婢一定不會讓王爺失望。」
「哦?」蕭景肅挑了挑眉,「不會讓本王失望,卻又不肯讓本王碰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咬了咬牙,明白只有交易,才能讓關(guān)系更緊密,我說:「聽說大齊有位神僧,法號心悟,我想找到這位心悟大師?!?p> 找到這位心悟大師,或許就能找到自己回家的路。
但是這位心悟大師行蹤縹緲,不是我這種身份的人能隨便見的。
蕭景肅瞇了瞇鳳眸,顯然并不相信我的話,他道:「你找心悟神僧做什么?」
「不敢欺瞞王爺,其實奴婢與心悟神僧早年就頗有一番因緣,當年媽媽就是從心悟神僧手中將奴婢接下,撫養(yǎng)長大的。
「之前奴婢冒犯王爺被責罰,養(yǎng)傷期間曾做過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面心悟神僧告誡奴婢克己守禮,便有與自己親生父母相見的那一天。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奴婢雖被媽媽養(yǎng)大,也發(fā)誓要為媽媽養(yǎng)老送終,卻依舊想拜一拜自己的親生父母,不枉生育之恩?!?p> 這段話真真假假,當年還在襁褓中的原身,確實是被心悟神僧交給王婆子的,但是我并沒有做過什么夢,倒是我想回家見到父母是真心話。
蕭景肅垂眸看著我,眸光幽深,我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緒。
好一會兒,蕭景肅才緩緩抬手勾起了我的下巴,淡漠道:「那就要本王看看,你一個小小婢女,能有多大本事。」
就在這時,蕭景肅隨從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王爺,德妃娘娘設(shè)下了宴席,請王爺過去一聚?!?p> 蕭景肅不自覺地撫摸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道:「這么晚了……你先去回話,就說我馬上就到?!?p> 隨從恭敬道:「是。」
蕭景肅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服,看我一眼,說道:「還愣在那里做什么?陪爺一起?!?p> 我如獲大赦,連忙爬下床,整理了衣服跟儀容,跟在蕭景肅身后出了廂房。
圍獵行宮自然不比皇宮,從蕭景肅的住處到德妃娘娘的住處,都用不上半炷香的時間。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我仰頭看著月黑的夜,心中總有股子不安。
蕭景肅似乎是瞧出了我的焦慮,他腳下步伐慢了幾分,淡淡道:「不過是見一見德妃娘娘罷了,就怕成這樣,這就是你要為我效犬馬之勞的膽量?」
我低著頭,做出一副不敢接話的模樣。
蕭景肅冷笑一聲,繼續(xù)加快了腳步,我知道,他現(xiàn)在對我,就猶如貓捉老鼠一般。
我不過是他嘴中的一只老鼠,如何逗玩,全憑他的心意。
德妃娘娘設(shè)宴,不僅是諸位皇子王爺都到了,連當今圣上都過來了。
這次春搜,嘉合帝只帶了兩位嬪妃,一位德妃,養(yǎng)育二皇子三皇子,跟六公主。
另外一位便是蕭景鈺的母妃,賢妃娘娘,養(yǎng)育了大公主與蕭景鈺。
聽說賢妃勞頓已經(jīng)歇下了,嘉合帝身旁就只坐著德妃娘娘。
見人都到齊了,德妃娘娘讓婢女斟滿了面前的杯子,舉杯先是朝嘉合帝敬了敬,又朝向坐在下首的眾皇子公主們,笑著說:「今日春搜,感恩陛下,諸位長途勞頓,本宮特設(shè)下薄酒,為諸位解解乏,既是家宴,自不必拘禁,只管敞開了喝,喝醉了便回去睡,明日獵場上方見好男兒之英姿?!?p> 說著,又側(cè)頭看向嘉合帝,笑著再次朝嘉合帝敬了敬酒:「陛下?!?p> 嘉合帝端起面前的酒杯,朝德妃娘娘舉了舉。
兩個人飲下杯中的酒,坐在下首的眾人齊聲說了句:「多謝父皇(陛下),德妃娘娘?!?p> 隨即一齊舉杯同飲。
我站在蕭景肅的身后,能清楚地看到他將酒全部倒入了寬大的袖扣中。
看樣子,不僅是我察覺到今天晚上不對勁,可能蕭景肅也有所察覺。
幾杯結(jié)束,有幾位皇子王爺已經(jīng)面色潮紅,微顯醉態(tài)。
嘉合帝扶著身旁的公公起身,聲音威嚴:「朕不勝酒力,先回去了?!?p> 眾人起身,齊齊恭送陛下。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門外傳來鏘有力的細碎腳步聲。
下一秒,正廳的門被人一腳踹開,冰冷的利刃在燭火的照耀下發(fā)出猙獰的光。
蕭景肅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大喝一聲:「保護陛下!」
話音剛落,穿著盔甲拿著盾牌的官兵已經(jīng)將正廳圍了起來。
為首之人從外面走進來,一身戎裝。
嘉合帝臉色大變,哪怕已經(jīng)身陷囹圄,依舊霸氣威嚴:「竇淵,你要造反嗎?!」
竇淵是當今太子的舅舅。
當今太子為先皇后所出,只可惜,這位先皇后福薄,生下太子后沒兩年就撒手人寰。
嘉合帝感念夫妻情深,將太子接到身邊撫養(yǎng),從此再沒立過皇后。
世人都說帝后情深,哪怕太子無能,行事荒唐,一廢而再立,就是感念先皇后的情誼,一定要將自己與先皇后的孩子,推上皇位。
可是太子能等,太子背后的勢力卻等不了了。
尤其是先皇后母家的勢力,再不行動,只怕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朝廷動蕩,有多少人暗中盯著太子這個位置,朝野拉幫結(jié)派日漸濃烈。
嘉合帝既然能廢掉太子第一次,就能廢掉他第二次。
誰又能保證第二次還能平安無事,重新被立?
太子背后的勢力賭不起,也等不起。
竇淵跪到了嘉合帝面前,將一份退位詔書雙手舉到嘉合帝面前,神情恭敬道:「陛下,太子賢良,特請陛下恩準成太子之大事?!?p> 此時的太子,就坐在宴席之上。
嘉合帝垂眸看去,冷聲道:「太子,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太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了起來,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他看向正廳內(nèi)的官兵,再看向幾個身穿戎裝的武官,咬了咬牙,答道:「父皇,請父皇移居太極宮安享晚年,孩兒愿為父皇解天下之憂?!?p> 嘉合帝冷笑一聲:「好一個解天下之憂,朕可真生養(yǎng)出了一個好兒子啊?!?p> 說著,他眼神一凜:「若朕不肯呢?」
太子一咬牙,大聲喊道:「若是不肯,那孩兒就放肆了。」
話音剛落,刀光劍影,整個正廳瞬間充滿了凄涼肅殺之意。
幾位女眷早已經(jīng)躲到了墻角,瑟瑟發(fā)抖。
唯有德妃堅定地與嘉合帝站在一起,眼神堅毅。
蕭景肅則一腳踹開朝嘉合帝沖過來的反賊,奪過他中的刀,將對方一刀斃命。
沒一會兒,蕭景肅就跟蕭景鈺一起殺紅了眼。
渾身上下沾滿了血漬,只是不知道是他的,還是反賊的。
眼看著涌進來的反賊越來越多,蕭景肅的體力也開始越來也不支。
他一邊斬殺,一邊對蕭景鈺說:「先帶父皇離開,援軍馬上就到?!?p> 嘉合帝巋立不動,神色堅定:「我兒不走,為父又怎么能獨活,今日捉拿太子,便是往日的儲君!」
聽到這句話,一直站在蕭景肅身旁的我低聲對他說:「王爺,切不可動捉拿太子的心思,如今這刻保護陛下最為要緊?!?p> 蕭景肅極快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
我卻無暇顧及其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因為嘉合帝的一句話,已經(jīng)有好幾個之前還在保護嘉合帝的皇子,已經(jīng)朝太子那邊沖了過去。
少了保護的人,蕭景肅跟蕭景鈺就更加吃力了。
一道帶著寒氣的劍直逼嘉合帝。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瘋狂的主意在那一瞬間從我腦中溢出,我上前一步,擋在了嘉合帝的身前。
好疼!
我甚至聽到了自己的皮肉被利刃刺穿的聲音。
下一秒,我就疼暈了過去。
6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晌午。
一位面生的小丫鬟坐在我的床前,見到我醒了,高興得手舞足蹈,叫喊著就跑了出去。
我抬手輕輕碰了一下自己胸口的傷口,好可惜,居然沒有借此穿回去。
很快,小丫頭就帶著一群人重新回來了。
為首的是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見我掙扎著要起床行禮,連忙將我按了下去,溫和笑道:「快躺好,青竹姑娘護駕有功,陛下特意讓本宮過來看你,有什么需要的盡管跟本宮說?!?p> 傷口疼得要命,要不是為了以后的打算,我怎么可能自己往刀口上撞。
我垂下了眸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德妃笑著說:「但說無妨,有本宮在呢。」
我說:「奴婢想進宮?!?p> 德妃一愣,顯然有些吃驚。
畢竟當今圣上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這個時候進宮做后妃,那不是守活寡嗎?
我忍著傷口傳來的劇痛,開口解釋道:「娘娘莫誤會,奴婢并非是想進宮做皇妃,只是想在御膳房謀個職位?!?p> 德妃笑了起來,問道:「宮中那么多清閑的職位,你為何要去御膳房?」
我笑著說:「娘娘有所不知,我的媽媽祖上曾是御廚,她從七歲開始,學了一身的本事,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像祖上一般在皇宮為陛下效力,奴婢愚鈍,接下了媽媽的手藝,自然也要替媽媽完成這個愿望?!?p> 德妃點點頭,甚是欣慰地說:「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孩子,此事本宮必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我拱了拱身:「多謝娘娘。」
想進宮原因有二。
一是只有進了宮,才有機會接觸到欽天監(jiān),提前知道天象的異常,判斷是不是可以利用天象回家。
二是只有進了宮,才能擺脫掉蕭景肅。
蕭景肅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強迫皇宮里的宮女。
畢竟皇宮里的宮女,都是皇帝的女人。
而且,即使我在宮里沒辦法接觸到欽天監(jiān)的人,還沒有找到回家的路,等到二十五歲我就能被放出來,那時候我的身份就不是賤籍,而是一個自由人,我就可以在宮外繼續(xù)尋找回家的路。
估計那個時候,蕭景肅早就忘記我這個人了。
這么想著,突然感覺前路一片光明了呢。
就在這時,頭頂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傷成這樣,還能笑得出來?」
蕭景肅。
我的笑頓時僵在臉上:「王爺?!?p> 我說著,就要起身行禮。
被蕭景肅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將我按了回去,他語氣淡淡:「既然傷到了就好好躺著。」
他并沒有提及剛才德妃過來的事情。
我準備了一肚子的措辭,倒是無用武之地了。
我們兩個人就這么一個坐著,一個躺著。
蕭景肅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橘子,剝開遞到我的面前,問道:「為什么那么說?」
我接橘子的手一頓。
蕭景肅解釋道:「全力捉拿太子的二哥跟五弟,都被陛下嚴厲訓斥了,甚至因為刺傷太子的人,是三哥的,所以連三哥也受到了陛下的訓斥,你當時為什么不讓我捉拿太子?」
我問:「王爺當時想去嗎?」
蕭景肅搖了搖頭:「非?!?p> 我說:「其實王爺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吧?
「當時情急,陛下想的是控制住太子,但是一旦事情過去了,手足相殘這四個字就重新主導了陛下的思想,哪怕他是一國之君,但也依舊是一名父親,不管當年他做過什么,他都不想讓自己年輕時候的事情重新上演在自己的身上。
「或者,換個角度,陛下還身陷囹圄呢,有些皇子就已經(jīng)手足殘殺去搶皇位了,完全不顧及陛下的安危,你覺得這樣的皇子,陛下會喜歡嗎?」
蕭景肅眸光深沉地看著我,好一會兒,他才說:「你很聰明,你是誰?」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卻不敢在面上表現(xiàn)出任何不該有的情緒。
我說:「王爺這話好生奇怪,奴婢便是奴婢,何來奴婢是誰一說?」
蕭景肅笑了笑,起身道:「等你傷好后,我們一起回王府,本王會送你一份大禮?!?p> 我仰頭看著蕭景肅,總覺得他口中所謂的大禮,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在行宮整整養(yǎng)了半個月,期間聽說這次春搜圍獵因為太子的事情臨時取消。
也就是說,現(xiàn)在整個行宮只有肅王府的人。
蕭景肅每天都會來我的房間,也不多說什么,只坐上一坐,問一問我傷口復(fù)原的情況。
我心里越來越?jīng)]底。
照理說,我既已經(jīng)提出了進宮的請求,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有人向我回話了。
但整整半個月,直到我的傷口徹底愈合,都沒有再見過第二個皇宮里的人。
這天蕭景肅帶著幾個丫鬟來到我的房間,坐在那里看著她們收拾行李。
我問:「我們要離開行宮了?」
蕭景肅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若喜歡這里,本王抽空再帶你過來?!?p> 我心里「咯噔」一聲,卻也明白,進宮的事情,只怕是不可能了。
可我不敢問,更不敢表現(xiàn)出來。
這次我坐上了馬車,這還是我穿越到這個時代第一次坐上這種豪華版馬車。
說真的,雖然沒有在現(xiàn)代坐轎車那么平穩(wěn),但勝在新奇,尤其是馬車雖小,卻是吃的用的一應(yīng)俱全。
路行了一半,蕭景肅挑開簾子鉆了進來。
他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我的臉。
我條件反射一般躲開。
蕭景肅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在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外面響起人潮喧鬧的聲音,我知道,我們已經(jīng)到京城了。
可越是接近肅王府,我的心就越不安。
我不知道蕭景肅所說的大禮是什么,卻隱隱覺得應(yīng)該是對我很不利的事情。
馬車緩緩?fù)A讼聛怼?p> 蕭景肅先一步下馬,撩開簾子,將手遞給了我。
我原想拒絕的,但是余光看到了站在門口迎接的王府一眾奴仆。
還有站在最里面的王婆子。
蕭景肅的聲音傳來:「莫不是想要爺抱你下來?」
我可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丟臉,立刻將手搭在了蕭景肅的手上。
蕭景肅唇角微勾,牽著我的手走到眾人面前。
「恭迎王爺、側(cè)妃回府?!?p> 我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蕭景肅問我:「怎么樣,夫人對本王的這個大禮,可還滿意?」
蕭景肅將我安排在了湘婉院。
雖然大婚安排在下月初六,距離現(xiàn)在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但是蕭景肅今夜卻留在了我的房間。
7
蕭景肅明明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卻依舊像沒事人一樣,心安理得地坐在我的房間,讓我?guī)退宀璧顾?p> 憑什么?
我坐在床上沒動。
蕭景肅看我一眼,臉上沒什么情緒:「連怎么服侍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了?之前的嬤嬤是怎么教你的?」
我問:「為什么?明明德妃娘娘都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了?!?p> 蕭景肅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說:「答應(yīng)你什么了?答應(yīng)你進宮?你不會覺得為陛下?lián)跸履且粍Γ褪嵌啻蟮墓诹税???p> 我一愣,差點忘了,這是古代,在這個時代,我這種奴婢的性命根本就不是性命。
甚至,能夠為他們犧牲,那都是莫大的榮光。
多么荒謬的歪理,在這個時代,卻被所有的人接受。
蕭景肅繼續(xù)道:「讓你進宮,自然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本王跟陛下說,本王愿迎娶你為側(cè)妃,以彰顯皇家隆恩,你覺得陛下會不同意嗎?當然了,你也可以抗旨不遵,那掉腦袋的可就不只有一個人了,據(jù)說王婆子與你的關(guān)系,可是過了官家的。」
我真的想撲過去撕爛他那張嘴。
居然用王婆子的性命要挾我。
因為憤怒,我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卻也只能死死地咬著牙,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撲上去。
「卑鄙!」
聽到這兩個字,蕭景肅不但不生氣,反而仰頭大笑,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錯,本王就喜歡你這股子潑辣勁兒。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地跟著本王,本王必不會委屈了你,你不是要找心悟神僧嗎?本王高興了,自會幫你找來?!?p> 我抬眸看著他:「你沒騙我?」
蕭景肅俯身吻住了我的耳垂,聲音低沉沙?。骸敢患⒉蛔愕赖男∈露眩就鹾慰囹_你?」
燭焰搖曳,好似落了一夜的淚。
第二日我剛起床,王婆子就走了進來。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我行禮,我連忙爬了起來,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床頭坐下:「媽媽這是要折煞女兒嗎?」
王婆子笑著說:「皇家禮數(shù)不可廢,側(cè)妃娘娘切不可讓外人說出閑話來?!?p> 我對這里的生活已經(jīng)沒了希望,破罐子破摔一般說道:「隨便他們吧?!?p> 王婆子卻道:「切不可如此,如今我兒的身份可不比那侍妾通房,側(cè)妃娘娘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嫁與王爺,便不是為自己而活,而是為王爺而活?!?p> 最后王婆子說:「我兒最是愛慕王爺,如今終于得償所愿,老奴也為側(cè)妃娘娘高興?!?p> 我輕輕拍了拍王婆子的手背,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說什么。
8
嘉合十八年,白露。
廢太子歿喪于太子府邸。
嘉合帝聽聞后再次病倒,朝廷之上風云詭異多變。
我居于后院,都能聽到前廳那些來結(jié)交的官員的聲音。
甚至有很多官員的家眷派人遞來帖子,邀我一聚。
我不想與這些人有太多的交集,更何況是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因此所有的拜謁邀請我一概拒絕。
入夜,蕭景肅來到我的房間。
他這人精力旺盛,結(jié)束時已經(jīng)巳時。
他將我摟在懷中,將頭埋進我的脖頸,聲音暗?。骸溉羰菍肀就醭删痛笫?,嬌嬌想要什么位分?!?p> 我沒回答這個問題,只問:「廢太子真的是病死的嗎?」
「這不重要,于他而言,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p> 我點點頭,又說:「那日逼宮,就擒時,他高喊自己是被陷害,是被身邊的人逼的?!?p> 蕭景肅大概是察覺到什么,他支起上半身垂眸看著我,問道:「嬌嬌今日為何三句不離廢太子?」
我看著他,繼續(xù)問道:「你相信廢太子的話嗎?」
蕭景肅沉默片刻,一只手纏繞著我的青絲,淡淡道:「有些事,總歸是身不由己的。不過嬌嬌無需擔心,本王可不是那廢太子?!?p> 我搖搖頭,眸光清明地盯著他,說道:「我們搬出京城吧?!?p> 蕭景肅纏著我的青絲的手一頓。
我繼續(xù)道:「搬到直隸,遠離這片是非紛爭之地?!?p> 蕭景肅臉色一沉,沉聲道:「后宅婦人休得議論朝政?!?p> 我說:「我沒有議論朝政,我只是不想早死,蕭景肅,如今我與你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你若是在這場奪嫡中失勢,我也得跟著你倒霉。
「廢太子已死,便沒了立長不立賢的約束,如今各位皇子王爺只怕要擊破了腦袋也要爭一個賢明。
「可是,什么才是賢呢?奇策材力是賢,納忠效信是賢,招賢進能是賢,甚至軟弱無能都能被吹噓出來無為而治,這也是賢。
「這個賢名不好爭,你倒不如爭個孝。但是只要留在京城,必然會被各方勢力拉攏,稍有不慎身后就是萬丈懸崖,不如去直隸,為陛下盡孝心,日日為陛下祈福,再找準時機,伺機而動,一擊而中。」
蕭景肅看著我的眼神幾經(jīng)變幻,最后放開了我,起身穿衣離去。
我背過身去,心中一塊石頭落地,既慶幸蕭景肅沒有因為我剛才那番駭人言論直接打死我,又慶幸蕭景肅因為我的言論眼中對我表現(xiàn)出來的不喜。
只要能慢慢消耗他對我的興趣,冒這個風險是值得的。
畢竟,這個時代,有哪個男人會喜歡太有主見的女人呢?
他們要的是服從,女人對男人的三從四德,女人對男權(quán)的絕對服從。
果然一連三日,蕭景肅都沒有踏進我的屋子。
我倒是樂得清閑,只是王婆子跟屋里伺候的兩個丫鬟卻著急了起來。
我見王婆子著急的樣子,輕笑著給她找事做:「前幾日女兒拜托給媽媽的事情,可有進展?」
我不敢把所有的籌碼都壓在蕭景肅的身上,所以私下里也拜托王婆子幫我打聽心悟神僧的行蹤。
王婆子搖搖頭:「心悟大師行蹤不定,老婆子我這里也沒有任何進展?!?p> 我笑了笑:「無事?!?p> 這時,蕭景肅急匆匆地趕過來。
王婆子連忙帶著兩個丫鬟退出了廂房。
蕭景肅一把將我抱起,放到榻上,笑道:「本王倒真是娶了位女軍師?!?p> 我一臉不解:「王爺何意?」
蕭景肅說道:「今日早朝我已跟陛下請辭,明日就搬往直隸,駐扎平谷,靜觀朝廷之變?!?p> 我明白蕭景肅的意思,平谷與京城接壤,哪怕率軍進皇城,也只需要半個時辰,蕭景肅手中又有兵權(quán),所謂駐扎平谷,不過是等待機會直搗黃巢。
等京城內(nèi)的幾個成年的皇子王爺爭得頭破血流之時,便是蕭景肅帶兵進城之日。
看樣子這件事蕭景肅是跟他那些幕僚商議后做的決定。
經(jīng)此一事,蕭景肅反而待我更好了。
王婆子自然高興得合不攏嘴,我卻每日惴惴不安。
為了不懷上蕭景肅的孩子,我明面上對他迎合,背地里卻將麝香,黃柏,紫草,紫茄花等可以避孕的草藥,摻上其他普通干花花瓣做成香囊掛在床頭床尾。
又怕被王婆子識破香囊中有麝香,偷偷在床鋪底下放了紅花。
在直隸的日子也算平靜,只是一直沒有心悟神僧的消息,我也日益想家。
嘉合十九年驚蟄,宮中傳來消息,陛下已口不能言。
蕭景肅在我的房中留宿了一晚上,卯時起床的時候,他突然又抱住了我,聲音纏綿:「嬌嬌,事成之后,我與你也該有個孩子了?!?p> 我心頭猛地一跳。
當天夜里,我躺在床上,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鸟R匹嘶叫聲。
一夜無眠。
第二日,蕭景肅一身戎裝盔甲,身上沾滿了血漬,一腳踏入廂房,告訴我:「嬌嬌,我回來了?!?p> 他說:「大事已成?!?p> 嘉合帝駕崩,傳位于四皇子,新朝建制,改年號為乾德。
我搬進了椒房殿,新帝繼位第三日,我被封為皇貴妃。
王婆子拉著我的手,笑得見牙不見眼:「陛下如此恩寵,古往至今,聞所未聞,貴妃娘娘若是能再生下一兒半女,豈不美哉?!?p> 我問:「媽媽可有心悟神僧的行蹤?」
王婆子搖搖頭:「還未,只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吧,貴妃娘娘,如今當務(wù)之急,可不是尋那神僧,而是子嗣,聽說前朝已經(jīng)在商議陛下立后之事,各地也已經(jīng)開始征召秀女,為陛下擴充后宮。」
這些我也都知道,原身這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做皇后,能夠坐上皇貴妃,已經(jīng)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了。
但是我并不關(guān)心這些,我只是有種感覺,感覺自己對現(xiàn)代的記憶,開始慢慢模糊,我害怕再回不去,記憶可能就會被徹底侵蝕,永遠被困在這個世界。
我必須盡快找到心悟神僧,盡快找到回家的路。
早朝后,蕭景肅來到了椒房殿,如今他貴為皇帝,一身明黃的黃袍,更彰顯了幾分威嚴與俊美。
我起身給他行了禮,幾句話后,我問:「陛下是否還記得曾經(jīng)的約定?幫我尋找心悟神僧?!?p> 蕭景肅拉過我的手,輕聲道:「嬌嬌為何總是執(zhí)著于尋找心悟神僧?」
「陛下既然記得,能否幫我尋來?」
蕭景肅并沒回答我,只招來跟在他身后的人,說道:「這是太醫(yī)院的顧院使,今日讓他過來給嬌嬌請平安脈?!?p> 我不自覺地想將手收回來。
9
到底是紙包不住火,蕭景肅帶著人直接掀了我的椒房殿。
從椒房殿里找出了大量的麝香,紫茄花等不利于女子懷孕的藥物。
他將香囊扔到我腳下,氣到面容扭曲:「青竹,你好大的膽子,朕哪一點對不住你?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捏住我的下巴,陰惻惻地問:「告訴朕,為什么?」
我說:「不為什么,我就是單純的不想生,我不想讓我的孩子,來到這個吃人的世界受苦。」
蕭景肅像是聽到了什么駭世驚俗的言論,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我:「你在胡說些什么?我們的孩子,怎么會受苦?他生來就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
我冷笑一聲,說道:「想想你那些死去的兄弟吧?!?p> 蕭景肅大怒:「放肆!」
我說:「怎么,戳中你的痛點了?」
蕭景肅閉上了雙眼,好一會兒,他才再次睜開雙眼,說道:「你說實話,為何非要找到心悟神僧。」
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青竹,跟我實話,你找他到底是為什么?」
我笑了笑,說道:「我不叫青竹,我的名字叫溫軟,至于為什么要找到心悟神僧,因為我想回家?!?p> 蕭景肅眼中閃過一抹慌亂,他一把將我抱起,壓到床榻上,埋進我的頸窩說:「我不管你叫什么,你都是我的妻,這里便是你的家,你哪里都不準去?!?p> 兩行清淚緩緩滑出,我聽到自己說:「不是。」
這里永遠都不是我的家。
我要回家。
我被蕭景肅看管了起來,每天入口的、使用的東西,都要經(jīng)過幾道工序的檢查。
甚至一日三餐后,都要在他的監(jiān)視下喝下一大碗的中藥。
他說這是調(diào)理血氣的藥,最是有利于女子懷孕。
我冷笑:「生孩子可不光是女人的事情,我又沒吃避孕藥,不過是放點花花草草在房間里,快兩年了,你都沒讓我懷上,說不定就是你自己的問題?!?p> 周圍伺候的人,嚇得嘩啦啦跪了一片。
蕭景肅被我氣得拂袖而去。
我撇了撇嘴,走了更好,最好以后都別來了。
蕭景肅卻去而復(fù)返,走到我面前,眸色深沉地盯著我。
我:「你干什么?」
蕭景肅一把將我抱了起來,冷笑道:「今日我就要讓你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問題?!?p> 白日宣淫,這個混蛋!
一月后,我被查出有孕。
前朝官員們吵著立后跟選秀女的事情,也因為我懷孕,暫時歇下了。
夜里,蕭景肅抱著我,撫摸著我還平坦的小腹,低聲道:「嬌嬌,你這一胎若是皇子,我立刻立你為皇后。」
我捏了顆葡萄放進嘴里,說道:「我想生個女兒。」
蕭景肅笑著說:「公主也好,就是說服那些老頑固要費勁些。」
我故意說:「說服他們要立公主為儲君要費勁些?」
蕭景肅敲著我的頭,笑道:「嬌嬌休得胡說,公主怎能為儲君,自然是立嬌嬌為后的事情?!?p> 我從蕭景肅的懷中起來,走到窗口,仰頭看著外面的星星,現(xiàn)代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好像又消失了一部分。
有時候我甚至想,那個滿街都是高樓大廈,光怪陸離的世界,到底是真的,還是,只是我夢中的。
我的心越來越慌。
乾德二年,我順利產(chǎn)下一子,取名正澤。
蕭景肅大喜,當即立我為后,立蕭正澤為太子。
天下的人都說我與蕭景肅恩愛非常,更有甚者說我是九尾狐轉(zhuǎn)世,才引得皇帝獨寵。
可沒人知道我有多痛苦,我漸漸忘了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我從心底不喜歡現(xiàn)在的生活,卻不知道曾經(jīng)喜歡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
直到正澤七歲生辰。
蕭景肅特意請來了高僧為正澤祈福。
我牽著正澤的手,站在闡福寺的正廳,看著天空被一道線連起的星辰。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重現(xiàn)。
我記起了我的過去,我的父母,我的親人朋友。
我果然只是這里的一個過客。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歸去來,歸來兮,去歸兮?!?p> 有人驚呼:「七星連月,是七星連月,陛下,娘娘,七星連月乃大兇啊,只怕是有貴人連損啊?!?p> 蕭景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一只手抱起正澤,另外一只手緊緊地牽著我,他說:「走,回宮。」
我站在原地,朝正澤張開雙臂,笑著說:「乖,到娘懷里來?!?p> 小正澤撲進了我懷里。
我抬眸看著蕭景肅驚慌的眼神,笑著說:「蕭景肅,我叫溫軟,我該走了?!?p> 我本就不屬于這里,我該走了。
蕭景肅似乎察覺到將要發(fā)生的事情,他猛地朝我撲了上來。
卻發(fā)現(xiàn)他根本捉不住我。
我與正澤已經(jīng)變得透明。
我笑著對正澤說:「跟父皇說再見吧?!?p> 耳旁傳來蕭景肅歇斯底里的叫喊聲:「不——,溫軟,你回來——」
10
我猛地坐起身,醫(yī)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鼻息,還沒搞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耳旁響起一道稚嫩的聲音:「母后,你終于醒了,正澤好怕?!?p> 我穿回來了。
而且還帶著自己的兒子穿回來了。
我先仰頭大笑三聲,伸手將小正澤抱了起來,「吧唧」在正澤稚嫩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笑著說:「寶貝兒,歡迎來到新世界?!?p> 不過正澤是身穿,當務(wù)之急是將他放在一個無菌的環(huán)境里,先打疫苗,否則現(xiàn)代社會的病菌,他可受不住。
半年后,小正澤已經(jīng)接種了各種疫苗,身體倍棒,吃嘛嘛香,終于可以自由自在地享受新時代的美好生活了。
如果不是一個自稱蕭景肅的男人主動找過來的話,就更好了。
可這是現(xiàn)代,蕭景肅找來又怎么樣?還不是只能眼巴巴地跟在我身后問:「軟軟,聽說這個世界只有登記后才能算是正經(jīng)夫妻呢,你何時才愿與我去登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