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玩偶

　　徽蕪區(qū)在白霧降臨前是還叫徽蕪市，污染發(fā)生后，大半土地陷落，國家對現有的居住資源進行整合劃分，除了核心區(qū)的五大城市被叫做“市”外，其余通通改成了“區(qū)”。

　　這是一座臨海城市，得宜于海，亦失意于海，白霧最初從海面升起，侵占了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區(qū)域，僥幸逃出的人們搬離北邊，在老城區(qū)安置下來。

　　老城區(qū)內留存著大量老式居民樓，低矮的屋檐下，晾衣竿如同幽長手臂，隨意搭著一些陳舊衣物。

　　距離此處不遠，霓虹燈閃爍的高樓矗立在夜空下，如同鋼鐵巨人，人群的喧鬧聲此起彼伏，而矮樓的小巷中，卻只有幾聲犬吠和遠處依稀傳來的電視聲，顯得格外寂靜。

　　鮮明的對比，形成一種詭異的不真實感。

　　穿過曲折交錯的小巷，青石板上回響的腳步聲停留在一幢不起眼的破舊居民樓前。

　　姜祀抬頭，唇瓣微微翕動。

　　“猼訑?！?p>　　隨著少女話音落下，白色眼罩上的羊角涌出暗金色的細紋，緩緩朝四角蠕動，透著股詭譎。

　　而更詭異的是，當羊角圖案徹底消失時，眼罩也隨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嵌在眶內泛著奇異流光的淺灰色球體。

　　那只獨特眼眸里映著纏滿黑氣的居民樓。

　　姜祀抿抿唇，脫下寬大的校服外套，小心翼翼地疊好塞進書包，找了個隱秘的角落放好，然后，一腳邁入居民樓。

　　緊握著一柄美工刀，姜祀耳朵微動，轉身——

　　抬手！

　　利刃的寒光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凜冽的弧線，“噗嗤”一聲，扎進詭異的身體！

　　長滿鞭毛的觸手距離女孩僅有一公分的距離。

　　下一秒，形似蜘蛛卻長著顆人頭的詭異化成飛煙消散。

　　“嘶——”

　　密密麻麻的窸窣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居民樓里不知孵化了多少只蛛形詭異，看見同類被斬殺，祂們發(fā)出憤怒又貪婪的嘶吼。

　　姜祀緊抿著唇，蒼白的小臉上沒有表情。

　　只盯著某個方向。

　　手起刀落，一擊致命。

　　黑色飛煙一遍遍燃起，猩紅色的火焰映照出女孩精致的五官。

　　她像在黑暗中游走收割的獵人。

　　所到之處，煙霧騰飛。

　　姜祀踩上樓梯臺階，感應燈“滋啦”作響，半圓的燈套上掛著白色蛛絲，稀稀拉拉地垂下來，她精準繞開頭頂垂落的蛛絲，步步穩(wěn)健。

　　偶爾有小蜘蛛詭異偷襲，也被少女利落解決。

　　她的動作行云流水，給人一種身處自家后花園的錯覺。

　　來到第三層。

　　姜祀停在其中一扇門前。

　　一股腥臭糜爛的味道從大門的縫隙里鉆出來，在姜祀鼻尖打轉。

　　這里的“氣”最重。

　　美工刀劃開外面包裹纏繞的蛛絲，露出大門本來的面目，紅色的對聯映入眼簾，不是那種一板一眼的書法，而是用很稚嫩的小朋友字跡寫著“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蘇暖入屠蘇”。

　　左下角還有只簡筆畫的貓咪。

　　姜祀沉默片刻，轉身離開。

　　走到居民樓外，翻身踩上一樓的空調箱。

　　旁邊就是管道。

　　找好支力點，女孩順著管道手腳并用往上爬。

　　越往上，管道覆蓋的蛛絲越多，她只能一邊清理蛛絲一邊分神應付伺機攻來的蛛形詭異。

　　不可避免地有點顧此失彼，右臂被刺了一下，姜祀小臉蒼白，她干掉一只詭異后一手抓住三樓那戶人家的陽臺支架，胳膊用力，翻進陽臺。

　　陽臺連著客廳。

　　腥臭味順風而來。

　　這是個三口之家，客廳沙發(fā)后的墻壁上掛著全家福，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被父母摟在懷里甜甜笑著，手中貓咪玩偶和她一起靜靜看著姜祀。

　　家里布置得溫馨干凈，若不是她能看見那濃密得快要令人窒息的“氣”，很難想象，這是副本“核”所在之處。

　　詭異的孩童笑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姐姐，你也是來陪我玩的嗎？”

　　上半人身，腰部以下卻長著夸張又猙獰的四對步足，前端的那對正沖著姜祀張牙舞爪。

　　“姐姐，你好香?！?p>　　小女孩歪歪頭，嘴角勾起天真鬼魅的笑。

　　“我可以吃了你嗎？”

　　姜祀攥緊美工刀，神情認真：“不可以?！?p>　　“吃人的不是好孩子?！?p>　　小女孩的臉上閃過片刻茫然。

　　姜祀趁著間隙，身體像離弦的弓箭般迅猛沖出，美工刀劃過小姑娘的脖子。

　　霎時，灰煙四起。

　　女孩發(fā)出尖銳轟鳴。

　　姜祀默默走到一旁，撿起掉落在角落里的玩偶。

　　玩偶被塞進女孩猙獰的前足中。

　　小姑娘怔愣片刻，牠不明白這個人類為什么要給自己這么個東西。

　　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將玩偶往懷中攏著。

　　祂的動作笨拙而小心，可娃娃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劃破，里面的棉花漏出，和黑色的飛煙一起，飄散空中。

　　姜祀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幕。

　　副本的“核”被摧毀，這片區(qū)域或許很快就會被外界發(fā)現。

　　她撿起地上小女孩掉落的副本污染核，然后悄無聲息地離開。

　　回到家中。

　　屋里靜悄悄的，客廳沒開燈，父母臥室的門緊閉著，倒是有白色的暖光從縫隙滲出。

　　姜祀沉默地走過去，抬手敲了下門。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p>　　靜悄悄的沒有應答，姜祀卻對此習以為常，轉身去拿冰箱里的剩飯剩菜，放進微波爐加熱。

　　一個人坐在餐桌前，被詭異刺傷的地方還在作痛，少女卻沒有絲毫反應。

　　吃完飯，她將盤子和碗洗干凈才回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開燈。

　　房間可自由活動的面積不大，一個巨大的書架占據了半個空間，剩下的便是姜祀那張可折疊的小床和簡易書桌。

　　這原本是姜倩蕓的書房，姜祀回來住后才改成了臥室。

　　姜祀將書包放在地上，從床底下翻出一個紙箱，挪開最上層堆積的雜物，底下是她攢錢買的紗布酒精和藥品。

　　脫下衣服，女孩背部的蝴蝶骨隨著她的動作翕動著，細窄的腰部仿佛輕輕一擰就會斷掉，瑩白的軀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有的已經痊愈，有的還結著痂。

　　她將酒精倒在右臂的傷口上。

　　手背瞬間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