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詔獄之中同爹見了面后,昭箐的心中五味雜陳,一邊摩挲著手中那枚白玉棋子,一邊控制不住的在腦海中回味那段同父親的對話,她能明顯的感覺到,父親依舊在避重就輕,同她轉(zhuǎn)移話題。
在宮中沉浮的這一年,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只會在父兄的保護下生存的女孩,雖然自古就有后宮女子不得干政的規(guī)矩,可在她昭箐看來,這規(guī)矩本就是笑話一場。若是前朝后宮當真各不相干,那歷屆陛下乃至太子身邊又何必要娶一房一房出身世家名門的美妾。說白了也只是皇帝與大臣之間互相牽制的手段罷了。
此次昭家一案背后的勢力必定是盤根錯節(jié),身為昭家唯一的女兒,從小到大她就生活在父親和兄長無微不至的保護之中,如今,昭家出事了,他們?nèi)韵胂裥r候一樣護著她,可身為昭家人,她自然得擔起這份責任來。
這個世界上除了父親兄長,她最信任的人便是陛下,此次前往詔獄同父親見面,便是陛下見她日日憂心昭家主動讓李公公去辦的。如今,既然父親不愿多言,她便只能私下入宮求陛下重查昭家一案。
至于手中這枚棋子,雖是父親所托,可畢竟不知對方底細,這一年在深宮之中,她深知人心叵測的道理,如今陛下對昭家尚且態(tài)度未明,不管這謝大人同父親曾經(jīng)是何關(guān)系,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用。
既是為了昭家,也是避免將不相干的人,拖下這泥潭。
如是,她才踏上了去尋沈曄的路,誰曾想,這個決定竟讓她意外看清了他的心......
?。〞拥谝徽拢?p> 昭箐勉強在鹿兒的攙扶下上了轎攆,一個人安靜下來時,思緒會變得更加沉重和混亂,她閉上眼,想起沈曄今日在宮中的失控和決絕,又想起兩人剛成婚的兩年一同度過的那段幸福,內(nèi)心又是一陣翻云覆雨,拈在手中的帕子是越擦越濕,想到前幾日自己還將沈曄當作身邊唯一一個可以放心依仗的肩膀,又不免覺得自己是那樣可笑。
昭箐啊昭箐,這些年你還真是被情愛沖昏了頭腦,三日前還在父親面前對沈曄那樣的情深意篤,也難怪當時,父親會問出那樣的問題來,看來對他而言,整個昭家上下,都只不過是為權(quán)勢隨時可棄的棋子罷了。
想救昭家,如今,只有手中這最后一條路了。
昭箐攥緊手中的棋子,與謝大人的這一面,看來是非見不可了。
“鹿兒?!闭洋涞吐晢镜?。
“娘娘,奴婢在。”鹿兒小聲應(yīng)著。
見鹿兒如今這般沉穩(wěn)的模樣,昭箐又回想起那一日被貴妃找借口以亂棍處死的雀兒,是她無能,身為皇后卻連一個小小的婢女都沒能護住,差點就連鹿兒也......自打雀兒去了后,鹿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原先嘰嘰喳喳活潑機靈的姑娘,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雀兒的仇,她終有一日會親自替她報!可昭家之事已是刻不容緩,從前她只聞深宮之事,對朝堂知之甚少,只知當朝帝師謝璟乃是陛下的得力干將,對于其他信息尚且一無所知,鹿兒這丫頭往日里酷愛打聽,她應(yīng)當知道些什么。
“鹿兒,你可知當朝帝師謝璟?”
“謝帝師?”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鹿兒愣了愣,又很快回過神來,“回娘娘,如今這大黎朝堂之上誰人不知,當朝帝師謝璟與左相王均,乃是陛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一年前先帝駕崩,各方勢力對皇位虎視眈眈,陛下之所以能順利繼位,還得歸功于這二位大人?!?p> “那傳聞可有提到他為人如何?”話雖已問出了口,昭箐心中實則也對答案早有了定數(shù),這么位高權(quán)重的主,想來性情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據(jù)說謝大人手段狠辣,又從不暗中結(jié)黨營私,作為陛下身邊的紅人,就連世家見了都要敬他三分,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常年玄衣加身,在朝堂上幾乎人人敬而遠之,至于私底下的為人如何,奴婢也無從得知?!?p> “不過有一點,是有關(guān)于謝大人的私生活的,此事在大黎之中早已不是秘密,不過實在有些......不堪入耳,娘娘想聽嗎?”
“你說就是了。”昭箐見鹿兒支支吾吾的模樣,倒提起了幾分興趣。
鹿兒湊近昭箐耳畔壓低聲道:“據(jù)說謝大人無論處理政務(wù)到多晚,都必須要去聽風樓坐上一個時辰,還說......”
鹿兒見自家娘娘臉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還說自己唯愛聽風樓豪邁奔放的風月女子。所以即便他已二十有六,卻依舊沒有娶妻納妾。”
昭箐聽見鹿兒這么說,猛的拿著帕子咳了幾下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羞澀,阿兄從小就告誡自己,十個男人九個好色。當今世道本就男尊女卑,但凡是家中小有積蓄的商賈人家,都必定要納上幾房美妾消遣,這本不是罕事,可偏偏那位謝大人卻將自己好美色一事表現(xiàn)的如此名正言順,二十六歲還尚未婚配,這放在整個黎國也是罕事一樁,不過想來也是,哪家名門小姐還未過門就愿意聽到自己的丈夫夜夜流連煙花柳巷之地?
得到這些消息,昭箐心中也有了些琢磨,前去帝師府,本就是一招不得不走的險棋,既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這謝璟就算再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對抗圣旨保下昭家,若他反手將消息出賣給太后一黨,昭家就當真再也沒了翻盤的可能。
可父親做事向來妥帖,既放心將她托付給謝璟,而非其他同僚,想必兩人關(guān)系應(yīng)當比想象中的更為牢固,可怎的她從前從未聽父親提起過自己在朝堂之上還與這位頗有交集。
看來父親給的這枚棋子,究竟欲意為何,還得她親自前往帝師府試上一試了。
事已至此,這步險棋,她昭箐乃至整個昭家,都不得不走。

洛珩Luohen
阿昭是個特別謹慎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