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兄妹
“你、你怎么回來了？”
之前李內(nèi)官帶著許多御賜之物登過門，孟令旭是家中長子，需替孟家叩謝天恩，是以并未去曹家觀禮；此時他看著一身喜服的姐姐在趙姑姑陪伴下回了縣主府，臉上淚痕未干以為出了什么變故，忙不迭的趕上前來詢問。
孟初晗心亂如麻，加之頭痛欲裂，此時竟分不出半絲心神去應(yīng)付他。
綺羅和珍饈緊緊跟在趙姑姑身后。聽見少爺問話，珍饈一臉悲憤：“國公府欺人太甚，當著眾人的面樂陽少爺一見那沒臉沒皮的相府小姐便丟下咱們姑娘，自己去追那女子了！連合巹禮也是尉遲將軍帶他行的，咱們姑娘今日丟人丟大了……”
“還不住口！”綺羅聞言立刻喝止了心直口快的珍饈，低聲訓(xùn)斥道：“小姐今日如此難過，你這么說豈不是火上澆油？！今日合巹禮繁冗，小姐的身子還未恢復(fù)，想必早已筋疲力盡；你速去叫廚房做些清粥小菜送過來。小姐到現(xiàn)在還未用膳，身子怎么受得了？！”
孟令旭聞言一頭霧水，忙道：“什么姑娘？合巹禮又怎么了？”
綺羅將孟令旭帶到無人之處，這才將喜堂之上發(fā)生的事說給孟令旭聽。
孟令旭聽罷亦是怒火中燒，他默了半晌這才道：“曹家少爺雖無理在先，可大姐畢竟已與他完了婚，若這般堂而皇之的離了國公府，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辦？”
綺羅亦不知以后該如何，卻道：“曹家少爺當著天使的面就敢如此對待小姐，以后待娘家人回了京城又會如何？天使走的時候說了，若是小姐受了委屈可回歸縣主府——陛下憐惜小姐千里遠嫁，賜了這縣主府讓小姐有個遮風擋雨的家。奴婢眼下只想讓小姐養(yǎng)好傷，往后的事往后再說吧！”
綺羅看著一臉愁容的孟令旭，情真意切道：“奴婢想求少爺一件事。不知這段時間可否請少爺留在縣主府？奴婢知道不日少爺便要回京，可您和小姐是親兄妹，少爺回京之前好歹多看顧大小姐幾日——奴婢來得晚，雖不知爵爺待小姐如何，可孟家那位二小姐著實不好相與！”
“小姐受驚之時她日日來咱們府中逞威風，嘴里還說些不干不凈的話來尋小姐晦氣；如今小姐歸府，只怕那位愛慕虛榮的二小姐一會兒又會到咱們府中來鬧！爵爺寵著二小姐，咱們不敢招惹，有少爺在好歹能護著小姐些。奴婢是怕小姐沒死在外頭那些爛人的詆毀下，卻毀在自己人的貶損中，這不是叫親者痛仇者快？”
孟令旭眼中泛起陣陣漣漪。
“孟初晗，你給我滾回國公府去！天使說的不過是場面話，你竟拿著雞毛當令箭、耍起威風來了！”
“哪有新婦剛成親便回自己家的？你這么做豈不是讓天下人都笑話咱們孟家的女兒沒規(guī)矩嗎？”
聽到熟悉的咒罵聲，綺羅面上泛起冷笑，轉(zhuǎn)身朝著孟令旭道：“咱們小姐前腳剛回府、二小姐后腳便趕著來罵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長姐，咱們小姐是妹妹呢！”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孟令旭聞言一凜，轉(zhuǎn)身橫在跨院門口，伸手攔住了孟婉瑜的去路。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孟令旭板著臉沖著妹妹訓(xùn)斥：“初晗姐姐的閨名豈是你能直呼的？！人皆說你有才名，可你在這御賜的縣主府中行無禮之舉，你口中那身為宗親貴女的‘規(guī)矩’又再哪里？！還不趕緊回驛館，從今日起禁足不準外出，待父親母親啟程歸家之時你就給我滾回京城！”
孟婉瑜看著眼前的兄長，不敢置信道：“你我兄妹從小一起長大，哥哥竟為了那從外頭來的野丫頭如此責罵我？”
孟令旭怒道：“什么野丫頭？她是你的長姐！”
孟婉瑜聞言一臉倔強，“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哪來的什么長姐？！”
孟令旭吸了口氣，嘆道：“雖是異母所出，可她到底是你的親姐姐！當初母親生下我和她就撒手人寰……”
“呵呵，哥哥說的是許氏，那個生了一對不祥雙生子的許氏，”孟婉瑜紅著眼眶冷笑，“我母親從小將你當成親生兒子般撫養(yǎng)長大，沒想到竟養(yǎng)出個別人的兒子！你如今忘了我母親的恩典，只惦記著在山中長大的親姐姐……呵呵，我算什么？！那個野丫頭在山中十幾年，從前竟不見哥哥記得她；如今她榮耀歸來，嫁入了高門、成了皇封的縣主，哥哥倒是記起她是你的親姐姐了？！”
孟婉瑜一時激憤口不擇言道：“世人皆拜高踩低，沒想到清高如哥哥竟也會如此行事！我倒是忘了——雙生不祥，哥哥與那孟初晗皆是雙生子，難道哥哥就是個有福的了？”
“旁人都做了官，怎么偏哥哥屈居人后？父親總說咱們家勢低微，要去結(jié)交權(quán)貴幫哥哥謀個好差事！依我看都是哥哥自己沒福！察舉之下連白丁都能入仕，偏你入仕無望！”
“若不是為了保下身為長子的哥哥，孟初晗怎會被丟去荒山野嶺？”
“若不是為了照顧生病的你，我母親當年又怎會小產(chǎn)？”
“若不是為了幫你入仕，父親怎么會去攀附權(quán)貴，你的長姐又怎么會被迫嫁入曹家？”
“都是你、都是你！”
……
孟令旭呆立在原地，看著妹妹癲狂的樣子只覺通體生寒——
原來在家人心目中，竟也將他視作不祥，這般滋味當真難受。
孟婉瑜自顧自的數(shù)落起自家兄長；孟令旭這邊卻把心一橫，走到孟婉瑜跟前拽住她的手腕往門外走去。
“即便我不祥，可只要我一日還是你兄長，你就要聽我管教。我現(xiàn)在就送你回去，叫人將你禁足；你無禮在先，從今往后不準踏入這縣主府一步，若再不悔改，國公府也不準你去！”
……
“真人菩薩，終于清凈了！”
外頭兄妹二人的爭吵聲漸行漸遠，珍饈不由得面露喜色。
趙姑姑看了看綺羅，贊道：“做的好！”
綺羅一臉平靜的看著陷入沉睡的孟初晗，輕聲道：“奴婢不求別的，若小姐日后能平安便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