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她站在明月身前
“不是他劫你上山收你為徒的嗎,怎么能這么待你?”
祁送珵聞言一愣,他原以為憑小師妹對他的態(tài)度,會猜疑是不是他做了什么壞事才會被區(qū)別對待,沒想到她竟然直接站在他身邊,替他說話。
他略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是啊,我不就喝了他十二壇萬年靈花釀,吃了五罐三千蜂王蜜嗎,為什么這么對我?”
這答案不都擺在明面上了嗎?
夏令明收起剛升起的打抱不平的心思:“你不是說就算餓死也不會要他的一分一毫嗎?”
難不成當(dāng)初她幻聽了?
“那上面又沒寫他的名字,我哪知道是他的?”祁送珵毫不心虛,“他不設(shè)結(jié)界禁制也就算了,竟然連個字條都不留。”
“我看到時還以為是天道的饋贈,是可憐我在山上孤苦無依。”
她有心插兩句話,但愣是沒插進去,看著爹刀槍難入的臉皮:“你當(dāng)時還沒入道吧,一下子吃這么多極品靈補,竟然沒有爆體而亡?”
他張開雙臂,向她好好展示了手腳俱全的身體,答案不言而喻。
“也怪我當(dāng)初吃得太多,一下子還不起,只能賣身給他當(dāng)徒弟,一簽就是死契?!?p> 原來如此,她就說她爹這個寧死不屈的性子,怎么會輕易順了“綁架”他的人的意思。
“總之,敲響傳音鐘,就相當(dāng)于告知天下,羲崧道君收夏令明為親傳弟子?!?p> “我當(dāng)時到這就算結(jié)束,師尊掛了‘謝客’的牌子,沒辦什么宴會?!?p> 祁送珵繼續(xù)介紹道:“你也不必過于緊張,如今能受邀前來也都是師尊的親朋舊友,你只記得待人有禮即可?!?p> 夏令明抬頭看他:“既然是師尊舊友,你為什么一個都不想見?”
“氣場不合?!?p>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句,將人帶至青銅巨鐘前面:“這敲鐘也有門道,你先用木杵撞一下,師尊再用靈力撞兩下?!?p> 她探頭看了眼古鐘,上面刻滿的傳音符文:“師尊不給你敲鐘,是師姐代的嗎?”
她能不能也讓娘親代勞?
“不是,是她把師尊拽起來給我敲的,她說——‘收徒并非兒戲,遵照傳統(tǒng),就算有萬般說辭,也不該落了他的去’?!?p> 祁送珵?zāi)7碌梦┟钗┬?,用平淡的語氣說出那番話,但眉目肅然,不怒自威。
夏令明都能想象出娘親當(dāng)時的樣子,要是:“你不是說師姐看不起你嗎,怎么聽起來這么為你著想啊?”
不是對爹挺好的嗎?看他被羲崧道君遺落了什么章程,不僅沒有暗中嘲諷,還貼心地幫替他補上。
“我承認,我當(dāng)時說的話有夾雜個人私欲,把她對我的評價美化了一些?!?p> 美化?
她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他當(dāng)初說的話到底美化了哪里。
“她不是看不起我,她只是,單純地看不到我,眼中無我罷了?!?p> 祁送珵錯開小師妹的視線,抬起手指摩挲眼尾的“異石小痣”,他拜入師門的第二天,就把它嵌上了。
“什么叫做看不到你?”夏令明越聽越迷糊。
“這你應(yīng)該問她?!?p> 問她為什么不肯多看他的臉一眼?
問她看他的時候,心里真正在想的是誰?
問她覺得他沒有劍修樣子的時候,是與誰相比?
祁送珵想起了那日,他與羲崧道君都喝得酩酊大醉,稀里糊涂答應(yīng)拜師。
他昏如爛泥,躺在地上,有星河垂下做伴。
以羲崧道君的修為,只要他自己不想,那這些花釀根本醉不倒他,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境,放任自己也醉了。
他講的話比酒還混,根本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只能勉強從含糊的嘴里分辨出“逆徒”之類的詞眼。
同時,醉鬼是最不能講道理的。
大醉鬼就把小醉鬼趕進了畫中幻境。
原先還不打緊,等祁送珵?zāi)贸瞿前褎?,羲崧道君酒壇也不要了,就抱著那把劍嚎啕大哭?p> 他邊哭邊給他點命燈,跟他說:“長明不滅。”
這場鬧劇在夏雙暮趕回來之后戛然而止,她似乎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強制師尊醒神。
祁送珵已然想不起羲崧道君后來說什么話了,因為自她出現(xiàn),他的眼睛、耳朵、心神都不再屬于自己。
他在十六歲時見過她,一見傾心。
那時他還不知道什么魔物,不知道什么修仙,不知道自己出生時天降異象。
只覺得自己不被父母喜愛,所以才會被扔到邊境“歷練”。好在他生性豁達,也不在意榮華,就這么野蠻生長起來。
他于習(xí)劍上天賦過人,武藝出眾,又有靠山,常常除奸懲惡,救過不少人,也收到很多好意。
比如,有一老翁說自己有神仙玉,偏要送給他,說是緊迫之時可以摔碎它保命。
祁送珵根本不信,但對方一片好意硬塞過來,他只好收下。
某夜,他輾轉(zhuǎn)難眠,總覺得心下不定,提著劍憑感覺四處瞎走。
最后來到片深山老林之中,看到一團全是黑氣的東西正在啃著分辨不出原形的尸體,鮮血淋漓。
他后來才知道那是魔物。
魔物向他撲來,凡人劍術(shù)到底拼不過這邪性東西,他逐漸落了下風(fēng)。
在他覺得今日命喪于此的時候,那塊玉碎了,接著眼前白光閃現(xiàn),他聽見咔地一聲,那團黑氣分崩離析。
接著他便聽見再也忘記不了的清越聲音,猶如甘霖降下滋潤干旱已久的土地。
“大陣哪里出了紕漏,竟然讓魔物逃至下界了?”
她站在明月身前,熠熠生輝。
她要檢查陣法,在下界留了三日,祁送珵便跟了三日,直到她消失,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不過,他也不是一無所獲的,雖然是打著求仙問道的名義,但起碼問到了該去找她。
她說:“向北。”
所以,他被羲崧道君抓到山上時,問的第一句話是,見青峰位于修真界的哪邊?
得到是“南”的回復(fù)后,他才堅決拒絕。
那天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想問她怎么不在北邊在南邊,而是想說——
“又見面了,真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