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什么東西
夏令明本來想說,“若您泉下有知,保佑我那同在地下的娘親”,但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她娘現(xiàn)在還活著呢。
于是,她的話鋒一改。
“保佑見青峰之人平平安安,念頭通達,得證大道?!?p>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平平安安,長命無虞。”
忽地,幻境之中天光俱滅,烏黑的暗影向里包裹。
衍七立刻出劍,劍鞘護在夏令明身前,而劍鋒對準她的身后。
它自帶的金光成為此處唯一的亮源。
夏令明面上鎮(zhèn)定,還有心情戳親爹的小人,你看你這話本太不正經(jīng)了,人家看都沒看一眼,都被它給氣活了。
有道神秘莫測的低沉聲音響起:“你是什么東西?”
不是,不喜歡就不喜歡,怎么還罵人呢?
小姑娘眼睛瞪得圓,她不急不慢地行了一禮:“見青峰羲崧道君座下親傳弟子,夏令明。”
那道聲音一字未改,甚至連語調(diào)都沒有變化:“你是什么東西?”
聽起來沒有嘲諷之意,應該不是罵人,那些是在問什么?
夏令明一時摸不著頭腦,于是試探性地回答:“我是……修士?”
“你是什么東西?”
看樣子不是對方想聽的回答,她只能一連串地講著其他的可能:“那我是人?獸?妖?草?花?魚?鳥……?”
夏令明答得煩了,一時口不擇言:“那我不是個東西?!?p> 對方竟然沒動靜了。
她心下大驚,不會被她誤打誤撞找到正確口令了吧?
不是,見青峰這是正經(jīng)師門嗎?!
這神經(jīng)問答是誰想出來的???
接著,她聽見悠悠的嘆息聲。
“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什么殊途同歸,該不會是指所有修士修到最后,都不是個東西吧?
“愿你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那聲音響著,夏令明眼前的冢堆忽然裂開一條縫,一柄木劍從中飛了出來懸停在她面前。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握住劍柄,是極為溫潤的感覺。
衍七劍見狀不對,立刻歸鞘飛進她的左手里。
眼前黑暗散去,夏令明忽地聽見人聲鼎沸,眼前也看得清東西。
她出幻境了,就這么右手一把木劍,左手一把衍七,茫然地出現(xiàn)在了正殿里。
“回來了。”羲崧道君坐于高堂,眉目肅然,上下素白,沒有平時那樣親切近人,恍如一座不可侵犯的寒玉神像。
有人驚呼道:“那不是衍七劍嗎?”
夏令明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位穿著心道宗青色衣裳的弟子,等等,他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那不是三百年后蘭陽宗的一個副長老嗎,而且據(jù)她所知,這個人的父母都是土生土長的蘭陽宗嫡派,他才能靠親緣關系坐上的副長老寶座。
此刻,他應該在蘭陽閣吧,怎么穿著心道宗的弟子制服?
眾人不知她的心思動蕩,跟著那一聲驚呼,全將目光移到她的手里。
“哈哈哈,這小丫頭闔該是你弟子,難怪你這么急切地給我們發(fā)請?zhí)瓉硎窍腱乓樟宋惶觳??!蹦呛榱聊新暤闹魅耸莻€猛壯大漢,肌肉如山。
“能被衍七認可,又有新星冉冉升起了?!鼻妍惻暰妥谒赃?,人如水墨畫一般。
一時間,道賀之語不斷。
夏令明不明白,她爹這會還只是個金丹期修士,衍七作為他的本命靈劍應該也沒有打出名聲才對,怎么感覺在場人人都認得一般。
她下意識看向娘,卻發(fā)現(xiàn)她竟然皺起了眉,似乎是碰上什么絕世難題。
“過來?!?p> 羲崧道君開口,殿內(nèi)俱靜。
一眼便能分辨出,誰是這座大殿里話語權(quán)最高的那位。
夏令明提著劍上前,心里還在想流程,按理說,她應該先三跪九叩,再進入畫里拿劍。
然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拿了劍,那她還要補跪嗎?
她站在寒玉座下沒有開口,而座上的人同樣一言不發(fā)。
雖然羲崧道君的雙目被黑綢擋著,但她還是感覺自己被他深深地注視著。
良久,他才出聲。
“‘心以為道,道以為心’,這是心道宗的開宗之法?!?p> “‘無劍,無心,無道’,這是見青峰的門訓?!?p> “日后修行,謹記這兩條法訓,為師便沒有其他要再囑托你的了?!?p> “抬起頭來?!?p> 夏令明應聲仰頭,忽地眉間一點刺痛,鮮紅的血液脫離而出,停在羲崧道君身前。
他右手一翻,掌上出現(xiàn)一盞古樸銅燈,那滴血浸入燈芯,倏地燃起光彩奪目的火來。
他再將手一覆,那盞燈又消失不見。
羲崧道君從座上緩緩走下,將一塊玉牌遞給她:“去敲傳音鐘罷。”
“是,師尊。”夏令明此時再喊,卻莫名感覺跟之前幾次都不同,似乎有種微妙的聯(lián)系連在了中間。
接著,她聽見他的聲音,但周圍人似乎沒有什么反應,估計是密音入耳。
“你似乎有問題要問。”
夏令明做出口型:“我還要跪嗎?”
羲崧道君一愣,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既然流程已經(jīng)過了,那無需再補:“不用。”
“禮成后找你師兄去,問問他,已經(jīng)認他為主的劍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你的手上?”
這后一句的語氣著實算不上好。
等等,衍七劍已經(jīng)認她爹當主了?
上輩子的習慣限制住了她的思維,她已經(jīng)和衍七熟悉慣了,忘記它現(xiàn)在還不認得她。
衍七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她爹當主,那別人是不可能驅(qū)使它的。
可是它還是被她輕而易舉地帶了出來。
這說明什么?說明它雖然不認得她,但是已經(jīng)認出她的氣息,知道她是她爹的女兒了!
就像長垣山上一樣,它雖然有正經(jīng)主人,但她還是可以耍著它玩。
夏令明將兩柄劍抱在懷里,此刻的感動無以復加,衍七是第一個認出她的,果然,劍不會背叛她。
她邊抱著劍,邊敲響了鐘。
鐘聲悠遠,傳至心道宗的每一個角落。
“師姐,這是什么鐘聲?”有位灰衣女子問道。
“這鐘三年前也響過,是宣告羲崧道君收徒。真好啊,若是我也能拜到道君座下……”
那灰衣女子無心聽她后面的話,怎么會是他收徒呢,這跟系統(tǒng)說的劇情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