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果然但凡跟權(quán)啊勢啊沾點邊，就沒一個好東西，給姜寒星氣完了都。

　　明兒她就不在這地方待！姜寒星在心里發(fā)狠愿。

　　反正東廠又不是什么好去處，成天被人暗地里指著脊梁骨罵，出門都不好跟鄰居說自己是做什么工。她本來這里就只是為了母親與姐姐的仇怨，如今這事已了，還不肯走，可不就是如今這般，越待越染一身的腥嗎。

　　旁的衙門她也不想著去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好在她這兩年也攢銀錢不少，隱姓埋名回老家置塊地挺好，娘說她老家是在徽州，她打小便在京城長大，還沒去過那里，但聽說白墻灰瓦，鐘靈毓秀得很。

　　總之哪里都比這破京城強！

　　“姑娘縱想吃散伙飯種豆南山，那也得等此間事了了才能解甲歸田?！?p>　　但實際上發(fā)狠愿也沒有用，不管是誰愿或者不愿，又或者是誰上風或者下風，他們兩個如今都是一條繩上的知了了，得一同去等同一場秋風死，或捏著鼻子，一道去爭來年。

　　所以徐桓之提醒她，恰如其分：“姑娘先前不是想知曉我叫你去的宅子究竟是哪里嗎？”

　　“就不能別姑娘姑娘的了嗎，你又叫得并不真心，要么姜寒星要么姜寒星，你自己選吧。”

　　不得不接受了這個事實的姜寒星有氣無力地擺手：“而且，我已經(jīng)知道那里是哪里了?！?p>　　她先前絲毫印象都無，是因為，青山山腳下，的的確確根本沒有宅子。

　　那里有且只有一座寺廟，就去年他偶遇王行簡與陳淵明那次。

　　姜寒星本來還以為他專門提出那里是為了點王行簡，但看徐桓之神情，好像并不是？

　　“好的寒星，”徐桓之從善如，“你想的不錯，那里確實沒有宅子，而是廟宇?！?p>　　所以你叫我去那里是？

　　“楊偃侄戶部兩湖道員外郎楊昀，今日下午去了那里，說是要靜養(yǎng)和清修。”

　　怎么這里也還有楊昀的事，那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衙門里楊大人告了病，說是身上傷實在是嚴重，但我曾特意叫留痕去看過，都是些跌打損傷，并不礙事?！?p>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徐桓之瞇起眼睛笑，“我猜是寒星你，傷到小楊大人的心了?！?p>　　姜寒星簡直有點聽不懂徐桓之究竟是在說什么了。

　　她是跟楊昀見過幾次面，說過幾句話，可能有些話是有些傷人，但那是真話本就傷人，他心是琉璃做的嗎，這么輕而易舉便傷到了？

　　“是么，換我我就猜是楊昀終于了悟，這京城里渾水，實并非他能蹚得，也終于會感念長輩苦，找個由頭躲清閑去……”

　　話說到一半，姜寒星忽然不說了。

　　她看向徐桓之：“我記得王首輔與楊大學士，關(guān)系好像一直不錯?！?p>　　徐桓之擺擺手：“不錯談不上，不過是同在內(nèi)閣當值，比之旁人能多說上幾句話罷了?！?p>　　“那想來徐主事若是想要同楊昀說上一些話，應該也不難。”

　　“交情倒確實是有一些?！?p>　　“所以那日，楊昀將楊大學士自謫出京事全歸咎于我，后邊是有徐主事助力?！?p>　　棋子有朝一日若察覺自己是棋子，首要肯定是出離憤怒，太少能接受原來自己這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了，但姜寒星大約是向來有做棋子自覺，此時竟覺得還好，只是感慨這世間竟還真有人，能下得這樣一手絕妙好棋。

　　一步看到百步外，或偶有失手，但路從不走錯。

　　“京城里千千萬萬人，沈環(huán)獨選中了楊昀，肯定也是有徐主事授意，這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原來我與楊昀，”姜寒星真心實意地喟嘆道，“原來也是徐主事一場算計啊?！?p>　　“這話便錯了?！?p>　　“縱我能叫楊昀到你跟前去，又如何能替你決定你會如何待楊昀？不是么寒星?！?p>　　徐桓之那雙琉璃色眼睛望向了她：“是你自己覺著，恰似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