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鬧出點動靜也無所謂吧
“不要打草驚蛇。”
事已至此,阮桑枝也沒有必要再掰扯什么,她默了一瞬,索性將花鳶拖到屋內(nèi),順便落了鎖。
這間屋子位置偏僻,正巧與工坊處在對角之上,卻有一條通往地下蓮臺的暗道,可供繞路前行。
考慮到她和沈枯二人畢竟是勢單力薄,不宜正面沖突,所以直搗黃龍,摧毀那批特殊的弩箭之后迅速離開才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走這邊?!?p> 阮桑枝按下機關(guān),一條狹窄的甬道憑空出現(xiàn)。
她從桌邊取來燭臺,昏黃的光映照出兩側(cè)冰冷的石壁,抬眼望去,看不見盡頭。
沈枯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后,宛如無聲的影子。
“我——”
在他講話的瞬間,阮桑枝驟然轉(zhuǎn)過身,伸指抵住了沈枯的嘴唇,用目光示意他別出聲。
“噠、噠?!?p> 甬道的另一端傳來深深淺淺的腳步聲,或輕或重,時而急促時而緩慢,像是在尋找獵物蹤跡的猛獸。
出口有東西把守。
殺它倒是容易,可若是因此驚擾了其它家伙,勢必得鬧出不小的動靜,到時候再摸到工坊就麻煩了。
沈枯嘴唇微動,湊到她耳邊悄聲說道:“不如我去引開它們?”
阮桑枝搖了搖頭,自己尚且不敢硬闖,何況空有一身世俗武功的他,真去當(dāng)了誘餌,只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天狼已經(jīng)死了,所以如今秀水山莊存在的邪物大概率不是傀尸,結(jié)合最初遭遇的惡心幻境來看,現(xiàn)在控制山莊的人必然極為精通陣法之道。
先前遇到的老叟和花鳶皆是厲鬼所化,短時間內(nèi)凝聚軀殼……一般情況下無法實現(xiàn),但秀水山莊剛經(jīng)歷過血腥慘案,冤孽橫生,若是有這大陣源源不斷的吸納陰氣匯聚于此,就能將其變成養(yǎng)鬼的爐鼎。
傀尸沒有自我意識,對付起來簡單粗暴,就是一個“殺”字訣??蓞柟矶嗍顷庪U狡詐、殘忍涼薄,道行高的更是不懼陽光不畏術(shù)法,與常人無異,令人防不勝防。
但是話又說回來,只要是鬼,就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魂根。
強如狄勝,也會因為骸骨落到了李遷手中而不得已聽命于他。蘭舟從不離身的把柄墨色骨傘,也正是魂根所在。
阮桑枝握著燭臺,一縷魂力自掌心裂紋蜿蜒向上,柔和的火苗霎時被染成了詭異的幽綠色。
瞧著沈枯有些微妙的神色,阮桑枝只當(dāng)他是好奇,便解釋道:“這個叫魂燈,能以假亂真的障眼法。”
還好自己手里有個現(xiàn)成的法器,如果那只離得最近的厲鬼將此當(dāng)做自己不翼而飛的魂根,定要急匆匆的過來查看情況。
玄門中人很喜歡用這一招,屢試不爽,尤其是經(jīng)驗不足的厲鬼,聞著味兒了必然上鉤。
“嘖?!?p> 沈枯下意識的蹙眉讓她不由得多留意了幾分:“怎么——”
一陣勁風(fēng)呼嘯而過,阮桑枝連忙側(cè)身躲避,狹窄的甬道變得更加擁擠,兩人之間幾乎毫無間隙。
那厲鬼就站在幾步外,虎視眈眈的盯著她手中的燭臺,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自己的魂根之后,瞬間惱羞成怒,作勢便要撲過來。
可為時已晚,請君入甕之計,進(jìn)來了就沒有出去的道理。
阮桑枝抬手喚出魂劍,直直刺穿那厲鬼的心臟,當(dāng)即灰飛煙滅。
“快走!”
她忙不迭將燃著綠火的燭臺放在甬道里,這樣一來,其他鬼就會覺得自己的同僚只是在這里偷懶罷了,并不會來此查探。
回身去拽沈枯時,卻發(fā)現(xiàn)他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沈枯?”
看著他失去渙散無神的瞳孔,阮桑枝眉頭緊鎖,正要摸上靈臺時,他才后知后覺的醒了過來。
“阿桑?!?p> 阮桑枝心神一顫,手腕上移,難以置信的輕撫他的臉頰:“燕璟?”
久別重逢的太子殿下頂著沈枯那張臉,格外溫柔的笑著點了點頭,讓人膈應(yīng)的頭皮發(fā)麻。
“好、好?!毖喹Z多半也是被魂燈吸引出來的,但現(xiàn)在并不是互訴衷腸的時候,阮桑枝沒有猶豫,拽著他繼續(xù)前進(jìn):“我現(xiàn)在要去把秀水山莊里所有陰鐵鑄造的弩箭毀掉,阿璟,你能不能感應(yīng)到什么?”
聞言,他笑意微斂,不疾不徐的開口:“好像身處漩渦之中,有一股力量將我往深處推,卻又讓我莫名的精力充沛。”
“許是陣眼所在……哪個方向?”
燕璟眉眼微挑,隔著袖口處的布料反握住阮桑枝的手腕:“現(xiàn)在該我?guī)妨??!?p> 這時候了,還醋著呢。
捏著自己手腕的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沒造成什么不舒服,或者說在知道燕璟就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刻,阮桑枝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來了,現(xiàn)在可謂是看什么都順眼。
但最終的視線還是落到了他身上。
若是兩人站在一起細(xì)細(xì)比較,沈枯的眉眼則比燕璟更為精致凌厲,哪怕不說話也給人不能招惹的印象。而燕璟的長相隨了先皇后,溫潤大氣,見之如沐春風(fēng),正兒八經(jīng)的國色天香。
這時候,阮桑枝反而感謝起夜夜造訪的噩夢,給了她見到燕璟的機會,永遠(yuǎn)不會忘記那張臉。
“就是這里?!?p> 他伸手指向不遠(yuǎn)處的蓮臺,其上詭異的符文排列的密密麻麻,紅線纏繞的鈴鐺交錯懸掛,讓人看著就毛骨悚然。
“阿璟,其實我原本是打算穩(wěn)妥行事的?!?p> 阮桑枝笑了笑:“但如果有你在的話,鬧出點動靜也無所謂吧?!?p> 在燕璟無奈的目光之中,她轉(zhuǎn)頭看向昔日歌舞升平的蓮臺,縱身一躍,提劍便砍,霎時鈴鐺響徹,符紙碎屑混著紅線紛飛如雨,散落一地。
“這下真得逃了。”
話雖如此,可阮桑枝勾起的唇角上看不出絲毫懼意。
不知從何處傳開一聲刺耳的尖嘯,濃灰色的陰氣形如鬼爪,從四面八方向站在蓮臺中央的兩人襲來。
阮桑枝扯開斷落的紅綢為鞭,耀目的金色魂力宛如潛海游龍,幾息之間便撕開了一條通路:“走!”
燕璟聞言,單手將她撈進(jìn)懷里,運起輕功在樓閣飛檐中輾轉(zhuǎn)騰挪,直至天光乍破,夜幕散去,風(fēng)雪停滯,抬眼竟是難得的凜冬晴日。
“客人,鑒寶會就要開始了,還請入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