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變
遠(yuǎn)在院門百里開外，福寶就拿出了老戲骨的演技。
哭哭啼啼加在老爺子懷里鬧騰，執(zhí)意要跑過去喊娘。
“哎喲慢點(diǎn)——”
老爺子受不了福寶的折騰勁，只好將人放下。
福寶眼瞅腳尖著地，隨即把醞釀的情緒洪水般泄出來。
“娘親——”
渾身破破爛爛，又沾滿了泥星子。
臉灰撲撲的，只有兩道淚痕能看出臉蛋原本的膚色。
她兩只短腿狂瞪，哭聲又軟又萌，李青蓮聽見女兒的聲音，“噌”地從凳子上坐了起來。
“福寶，是福寶的聲音！”
小心翼翼托著肚子快步走出廚房，便看見滿身亂七八糟的福寶踉踉蹌蹌跑在路邊。
“是福寶！福寶回來了！”李青蓮兩只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登時(shí)一熱，忙跑過去打開院門。
福寶一瞧前路暢通，立馬加快腳步，直接撲進(jìn)娘親懷里。
“娘親，俺、俺好怕——”
“唔不怕不怕……”李青蓮再也繃不住了，聲音哽咽起來，“都怪娘親不好，以后再也不讓福寶上山了，福寶不怕……”
一向嚴(yán)厲大大咧咧的形象在福寶面前土崩瓦解，露出作為母親最脆弱的一面。
福寶心頭一熱，將李青蓮擁得更緊些。
“嗯不怕……”
那時(shí)，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
雖說來這里的第一天，她對母親的體感并不好，但李青蓮卻是脆弱的。
大兒子癡傻，二女兒調(diào)皮，第三個(gè)孩子尚在腹中。
這樣一個(gè)母親，卻沒有支柱。
張老二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時(shí)候出走，半年未歸，而她替夫家照顧一家老小，被指責(zé)，被嫌棄，沒有落得一點(diǎn)安慰……
福寶抬手揉了揉眼睛，忽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挺能理解她的。
在李青蓮懷中悶了好一會，終于抬起頭，替娘親抹去眼淚。
“福寶以后不會亂跑了，不讓你擔(dān)心。”
李青蓮看著女兒一臉正經(jīng)的表情，破涕而笑，“真是的，撿個(gè)柴火還走丟了，”過了一會，又說，“俺去把你爹爹和你哥叫出來，中午再煮點(diǎn)好吃的?！?p> 福寶：好吃的？！
沒一會，張老二帶著傻子哥哥張大寶走到前院，一把抱住福寶。
爹爹帶著哭腔的聲音語調(diào)顫抖，萬分心疼地揉揉福寶的腦袋，又舉起來抱了抱，嘴里嘟噥：“還好沒事，還好……”
福寶又點(diǎn)不適，推開張老二，“好了爹爹……”
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站了沒一會，又被傻子哥哥牽住胳膊，拉著她滿院跑。
“福寶妹妹回來啦！福寶妹妹回來啦！”
福寶：“……”
吱呀——
木籬門再一次被推開，眾人目光看向聲音源頭。
老爺子將高了他一個(gè)頭的年輕小伙推到眾人面前，宣布似的介紹。
“大家伙安靜！從今兒開始，咱家又多了一個(gè)新成員！”
福寶動作一頓：啥？
咋成新成員了？
目光投向林萬——
男人帶著稍稍歉意的笑容，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fā)，說道，“你們好，俺叫林萬，來自隔壁村……”
一片安靜。
林萬嘴角抽了抽，趕忙向福寶擠兌眼睛。
“哦哦！”福寶煞有介事地反應(yīng)過來，跳到張老二和李青蓮身邊，“爹，娘，這就是在山上救俺的那個(gè)神仙哥哥！”
“這個(gè)男娃娃救了你？”李青蓮有些不可思議。
林萬聽見聲音，做了個(gè)“就是再下”的表情。
李青蓮沒有理會。
福寶帶著天真的表情篤定點(diǎn)頭。
視線又忽然暗了暗，張老二蹲下身子，拉起福寶的小手。
“不跟爹爹講胡話，那男娃娃才多大，腿還是瘸的，咋救你？”
“嗯……”福寶哽了哽。
俺咋把林萬腿瘸的事忘了？
福寶一時(shí)語塞。
身后忽然響起急切的走路聲。
一道大力把福寶搶了回來，老爺子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老二！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別看這個(gè)孫孫長得毛糙，本事可大了！”
老爺子著急的模樣跟被灌了迷魂湯似的，他又掐著聲音小聲說，
“……方才，他可是救活了咱家麥子呢！以后還有不少求人的時(shí)候，留他在咱家也就添雙筷子的事，還能出人力！”
福寶嘴角抽了抽：感情老爺子打這個(gè)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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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和大伯大伯娘從集市回來，買了一背簍菜。
老爺子也沒閑著，拿木頭多打出一張桌子，并在主桌上。
這下，所有人都能上一個(gè)桌吃飯了。
林萬被安排坐在老爺子身側(cè)，坐得十分局促。
老爺子興致高昂，不知從哪里提來一缸陳年老酒，傾在瓷碗里，遞給他，“孫孫！從今兒起你就是俺親孫孫了！”
林萬啥也不敢說，諾諾連聲。
老爺子：“以后俺的就是你的，咱家就當(dāng)你自個(gè)家！”
林萬，“……爺爺，這不好吧……”
老爺子一甩手，“害！沒啥不好的！”
鐺——
兩個(gè)瓷碗撞在一起，老爺子一飲而盡。
“俺就喜歡你這樣大的娃娃，又聰明，又聊得來，再喝！”
林萬：“……爺爺說的是……”
鐺——
福寶：“……”
酒氣難聞，桌上其余人也沒敢說什么，只好悶頭吃粥吃菜。
唯一管不住的就是張大寶，大嘴長著舉起吃完粥，向老爺子喊：“爺爺，俺也要喝——”
“哥哥不喝！”福寶急忙把大寶的手拽下來。
張大寶鼓著氣悶悶坐下來，忽然眼前一亮，指向院外。
“福寶妹妹快看！咱家外面好多人！”
話音剛落，耳后涌來嘈雜的叫罵聲。
急忙扭頭看向聲音方向。
只見一群衣衫樸素，手握鋤頭掃帚的人們漲著一臉怒氣往這邊走來。
福寶心頭一震。
不好！沖咱家來的！
沒來得及反應(yīng)，帶頭的忽然一鋤頭砸向木籬門，聲音豪邁。
“張有田！你給俺出來！”
老爺子手一抖，酒水從在瓷碗淌了出來，撒一地。
“嘶——誰啊！喊什么喊！”
瓷碗“噔”地一下砸在桌上，老爺子目光灼灼看向外面。
為首的男人胡子拉碴，長相粗獷，看模樣應(yīng)該跟大伯一個(gè)年紀(jì)。
但他氣勢凌人，砸開院子大門后，猛沖上來，“桄榔”一下掀翻福寶面前的桌子。
一大桌粥碗砸在地上，一家老小驚叫連連，快速退開。
男人看也不看，直接一腳蹬在凳子上，手指著老爺子。
“張有田，你們家性子古怪也就算了，都是街坊鄰居，有啥怨言不能當(dāng)咱們面講，憑什么燒俺們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