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涼拌吧,還能咋地
沈初被天道拍暈到了凡間,他掉下來的時候把山頭砸出了個大坑。
這天道真是,千年來如此,無趣的緊
他醒來的時候,四下無人,漫天濃煙還未散去,那本書倒蓋在他臉上
他扶著腰站起來,斜倚在身旁的一棵樹邊,掀開天道扔下的那本書
厚厚的一沓書,入目而來的便是那些被栓錯的姻緣,密密麻麻
沈初哭喪著臉,這下好了,不曉得什么時候能改完,他剛想暈過去,身邊的樹便先他一步,因那個大坑倒了下去
他跟樹一起倒了下去,被摔了個臉啃泥
他磨蹭著爬起來,想往山下走,在天庭呆了數(shù)年,他還沒有下凡看過
沈初往山下走時,一大批穿著粗布衣扛著鋤頭的人正往山上爬來,見他從山上下來,便拽住沈初問
“兄弟,你是從山上下來的嗎?剛剛那么大動靜,時發(fā)生什么事了?”
吃瓜,是人的本能
那人眼里冒著精光,打量了一下沈初,眉眼間盡是八卦的神色
沈初那一身竹青色的衣衫早已被泥土浸的看不出原色,像是被洗了幾十遍,褪了顏色
被掛了數(shù)道破口不說,還有一頭亂糟糟的雞窩頭,整個人可以用灰頭土臉來形容,只有懷里還護(hù)著一本書和一支筆
“奧,沒什么,就是一個仙人掉下來了,現(xiàn)下已然飛走了?!?p> 不管那人信不信,沈初提了衣擺便要離去,不打算再停留
男子旁邊的人用手肘捅了捅他問
“剛才那人是?”
男子看著沈初的背影嘆息的搖了搖頭:“估計又是瘋了的讀書人吧,哎,科舉害人吶”
兩人嘆息了一陣,又往山上趕去
沈初走到人間的集市上,此刻正是華燈初上,集市上人來人往,賣糖葫蘆的,刷戲法的,都格外使人眼花繚亂
只是沈初走了一段路,他發(fā)現(xiàn)身旁的人都在有意無疑意的躲著自己,他這才想起來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這一看他又差點撅過去,雖說在天上經(jīng)常不注重外表,也時常頂著一頭雞窩,但是何時像如今這般狼狽過
司命決定不逛了,給自己施了個隱身咒,換了身淺青色的圓領(lǐng)衣袍
他倚在水缸旁,召來土地問到了地點,沈初咬著毛筆,掀開姻緣書找華山腳下芙蓉鎮(zhèn)
第三頁便是,這一頁記載的人是楊通判之子楊明初和薛府的女兒薛婳
薛婳:自盡的娘親,頹廢的父親,年幼的弟弟和破碎的家
好家伙
姻緣書記載,薛婳獨自一人撐起家里的生意,及笄之年,伯母便牽線,將薛婳匆匆嫁給了前來求親的楊府。
沈初決定先去楊府看看這個楊明初,他隱身進(jìn)了楊府,楊府門上還掛著紅綢,看來是剛成婚沒幾天
此刻他們正在用餐,沈初斜倚在門框邊上,打量著楊家一大家人,看來還未分家
他揮了揮手,調(diào)來楊家的資料,作為司命,沈初有調(diào)動凡人命書的權(quán)限
楊家有三子二女,兩個女兒已經(jīng)出嫁,三個兒子也只有大兒子楊明初娶了親,二子楊明義不是個讀書的料子,早早下了學(xué),三子楊明英還在私塾上學(xué)。
那么飯桌上兩位女眷,年輕點的便就是薛婳了。
薛婳屬于那種十分溫婉的類型,安安靜靜,看著格外平易近人
一家人看起來和和氣氣,看不出哪里不對勁,但沈初就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他正想再往屋里探探身子,一道清越的男聲便打斷他
“司命大人,這是想進(jìn)屋里,和他們一同用餐嗎?”
沈初聞言回頭,卻見院里的棗樹上坐了一個穿著瑩白色衣衫的人
能看見他,說明懂點法力,身上沒有妖氣,還知道他是司命,估計是天上的人,莫不是道友?
沈初從門框邊起身,笑著拱手
“不知閣下是?”
那人從樹上跳下來,沈初這才看到他面上戴了個狐貍面具,材質(zhì)很平常,看起來像是在街上隨手買的
穿著一身白,腰間束著一段織錦紅腰帶,行走間衣擺下偶爾會露出紅色的底衫,著實騷氣的很
“散仙罷了,路過此處。”
沈初收回了手,覺得這人說的沒幾分實話,但他不愿說,沈初也不勉強
他又半死不活的倚在門框邊,低頭翻著手里的書,堂內(nèi)的燭火映照著他半邊臉,明明暗暗,只是看字有些費力
姻緣書上注明了這段姻緣的起始,結(jié)局
楊家隱藏了一個陰謀,是關(guān)于楊家大郎楊明初的。
“楊明初有疾,自小身體羸弱,官宦之家娶落寞的商賈之女,是為了......”
沈初喃喃讀出
院子里的人抱著手臂走到另一處門框邊倚著
“沖喜?!?p> 那人接道,語氣極為平靜
“楊明初活不久了?!?p> 楊明初活不了多久,他爹也活不了多久了。最多還有一月,二人便會因病離世。
屆時郭氏便會說是薛婳克死了父子二人,不出月余又給她扣上個通奸的罪名,將她浸豬籠,薛婳含恨而終。
沈初把姻緣書卷成筒,一下一下打自己的額頭,這期間楊家人已然用完飯,準(zhǔn)備從門邊離去,沈初慌忙走出門框,給人家讓位置。
一轉(zhuǎn)頭,卻見門框邊站的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圓月高懸,夜里有些寒涼。
沈初躺在楊家屋頂上看星星,屋頂上的幾位避火獸在一旁裝眼瞎,也不曉得這位大神不在天上,貓人家房頂上是想干嘛。
沈初嘴里咬著一根狗尾草
這個時代,禮教會吃人,眾口鑠金,人命也格外不值錢。
按照薛婳之前的命數(shù),她該是會嫁給父親好友的兒子,商賈之家,一生享受榮華富貴,無病無災(zāi),長命百歲。
一個人的命運,和他周圍的人息息相關(guān)。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命,可不是這么好改的。
他雖是司命,但也只能推演出個大概,一切皆有變數(shù),就和姻緣一般,難算。
這一晚,沈初在楊家房頂上失眠了。
天色漸亮,楊府的丫鬟小廝已經(jīng)開始灑掃,薛婳的丫鬟蕓蘭正要敲自家主子的門,喊她起床。
門剛敲響兩聲,她便被人從身后打暈了
沈初腳步極輕,慢慢放倒蕓蘭,低聲說了聲罪過,捏了個法決便借了丫鬟的身。
薛婳今天要回門,早早便起來了。
她坐在鏡前,銅鏡上映著她姣好的面容,蔥段般的指尖給自己點上了一抹紅胭脂,眸子里是新嫁娘的明媚
沈初麻木的站在一旁,他現(xiàn)在一點都不敢吱聲,努力降低存在感。
“蕓蘭,給我梳個發(fā)髻。”
沈初徹底麻了,發(fā)髻?他不會啊,自己的頭發(fā)平時都是半披著隨便用簪子挽一下,讓他給女子梳發(fā)髻,還不如把他的手剁了
“小姐,奴婢晨起燒水時不小心把手燙傷了?!?p> 沈初面不改色的說謊
薛婳啊了一聲,就要去看沈初的手,沈初拿出平時最快的速度,在手上使了個障眼法
右手指尖燙紅了一大片,掌心還用紗布包著,看起來著實駭人。
薛婳嘆了口氣,皺著眉看他的手
“可上過藥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讓府醫(yī)給你開些藥,晚些記得去拿?!?p> 接著示意站在一旁的另一個丫鬟蕓豆給她梳頭,沈初在一旁悄摸摸的長舒一口氣。
蕓蘭是郭氏分給她的女侍,總共不過認(rèn)識三天,這薛婳,對下人著實不錯。
楊府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薛府,路過的百姓無一不笑著說,薛家小姐嫁了個好人家。
沈初把馬車簾子放下,眼底的情緒難以言明。
人生百年會有盡,世事萬變誰能料。
今日你是王侯將相,他日尸骨便埋荒野。此刻欺他胯下辱,焉知后來不會錦衣還鄉(xiāng)?世間最不定的便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