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夢中人
在江水一中實驗班考入慶溪師范大學不算拔尖,大部分人高考分數都不會差距太大,最終錄取結果也是很看報志愿的手氣。
但考入名牌大學的王牌專業(yè)可就是不一樣的層次。
她靠著作文大賽的加持考入王牌專業(yè),宣講自然也是側重這個。踩著晚自習的鈴聲,池醒在教室門口和準備上課的老師打了個照面。
不是自己的老師,不算尷尬。
天色漸深,晚風習習,前一個班級靠著窗邊的同學撐著臉對著樓前的槐樹發(fā)呆,愜意得池醒不禁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很平常的景色,和池醒旅行見過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論,但處在高考的牢籠里或許已經是他不可多得的閑暇。
池醒順便幫他瞅了一眼有沒有巡視的教導主任,抬腳離開的瞬間視線無意間瞥到他們班還亮著的一體機。
因為是自習,還留著宣講PPT的頁面。
慶溪大學江許
不算顯眼的一行字此刻牢牢扒著池醒的視線,夢中模糊的字節(jié)隨著她在心中默念浮上心頭。
猶春于綠,明月雪時。阻斷的思緒和大腦活絡起來,夢中的虛虛實實讓池醒有些懷疑自己的記憶,可此刻她確定夢中的人就是這個名字。
但模樣卻完全想不起來,像是被刻意抹去一般。
池醒長時間的停留嚇得窗邊男生趕緊地拿起筆佯裝思考,時不時瞅一眼池醒有沒有離開。
互聯網時代查人應該很輕松,池醒帶著江許的大名和學校在搜索引擎扒了個遍,連知網都沒有放過,卻只有江水一中官網的一條鏈接。
高二那年的作文大賽獲獎表彰,報道很簡短,附的圖片也只有獎狀。
江許全國賽區(qū)總決賽入圍獎
很奇怪,能考入慶溪大學的人怎么會在高中時期只有這一個比賽拿獎。
池醒查不到任何含有江許名字的高校綜評自主招生公示,高考如果是裸分考入慶溪大學,在江水一中怎么也不該是小透明一樣的存在。
她怎么會毫無印象,哪怕是名字都應該在年級大榜見過才對。
除非,他們不同屆。
江水一中每屆有年級群,但是非實名,同一屆撈人都很不易更何況不知道哪屆畢業(yè)。
宣講并沒有拉群,老師和個人都是單線聯系。
要問陳老師去要江許聯系方式嗎?可是要了又能怎樣,或許真的只是在哪里見過而已。
可是那個夢,真實得讓人池醒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像是平行時空。
夏季的雨水充沛,屋檐的雨連成不斷的絲線順著傘面滴落在水坑漾出一圈圈漣漪。
滴答,滴答。
“還有五分鐘禁止進場,你去哪?”
潮濕的水汽隨意攀附,說出口的話語都帶著雨季的濕潤,落在她的耳邊合著雨聲含糊不清。
夢中池醒不解地看著距離不過半米的少年,在她的記憶中完全沒有他的模樣,可聽對方的語氣似乎對自己很熟悉。
“你是誰啊?”
她不禁開口問道,沒有印象的人怎么會突然出現在夢中,她又不是什么懷著心事的暗戀少女。
男生還未來及回答,池醒聽到機械的廣播聲響起,如一只利劍刺來,劃破雨幕劃破灰蒙蒙的天空和潮濕的雨季。
瀟瀟雨聲逐漸淡去像是在遙遠的不知處,面前的男生唇齒輕啟,似乎在說著什么。
感官變得無用,有什么從身體抽離,像是自己的存在被抹去,她感受不到拂面的風和跳動的心臟。
江許,江許是誰???
斷斷續(xù)續(xù)的字句中她只聽見幾個字節(jié),寒意在身體四周蔓延,抽離的感覺消失轉而是列車呼嘯而過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等她昏昏沉沉睜開眼睛,列車依舊時速300km/h高速行駛著。
所以,那不是夢嗎?
排除重名的可能,既然夢中的人真實存在,自己怎么會無緣無故夢見不認識的人,至少自己應該見過他。
大學都在陸陸續(xù)續(xù)放假,她算是較早一批宣傳,蓋章要等活動完全結束之后統(tǒng)一蓋,短時間內,她是見不到別的宣講人。
池醒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起身去廚房下了一碗面。
游離于家庭之外的她早已獨立,等她關上煤氣灶端著面走出來,池川剛剛帶上門在玄關處漏出半個身子。
“媽,今天吃什么?”
他低著頭換鞋,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和以往不同尋常的寂靜讓池川立刻探頭出去,看到池醒慢斯條理地吃著怯生生開口叫了一聲姐。
池醒對他沒有敵意,但也絕對談不上親近。
“嗯,鍋里還有,去盛吧。”
得到還算友好的回復,池川疾步地把書包扔到臥室趕到廚房盛面。
上了高中的他個子高出池醒一頭,端著面掃了一圈餐桌又打量一番池醒的面色才挨著她坐下。
池醒的碗里并不見少,她慢悠悠吃著。突然眼前的光線暗了許多,池川坐在她旁邊并不安分地吃著面。
“謝謝?!?p> 憋了許久,池川才吐出這兩個字。
“手抖,煮多了?!?p> 這是事實,池醒答完就自顧自吃著,沒有去看池川的臉色。
手機不斷彈出信息,為了方便接收社會實踐消息把班級群的免打擾關了,真是話多。
她拿起手機正想點進去,看了一眼時間又放下。
“你沒上晚自習?”
池川正吸著面條,聽到池醒開口嚼都沒嚼地咽了下去。
“最近期末,少上了幾節(jié)課?!?p> 其實沒必要和自己匯報,但她還是及時地給了反應,很快又追問道。
“分科了嗎?”
池川的筷子放在碗里沒動像是等著池醒繼續(xù)問。
“期末考完就分,要排名?!?p> 池醒吃得差不多,手里拿著筷子卻不動??蛷d依舊沒有開燈,桌上青菜在頭頂白熾燈地照射下格外青翠。
她突然想起,池川中考就是幾分之差錯失江水一中特優(yōu)班,但分科之后只有實驗班和平行班之分,以池川水平應該不會掉到平行班。
“祝你好運吧。”
池醒拿起碗轉身走向洗碗池,池川一直盯著她,似乎在等什么,只是來不及說出口。
池川默默吃著面條,很顯然,池醒的做飯水平進步很多。
他小時候第一次吃到池醒的飯被難吃哭了,現在想想,池醒那時也不過十來歲。
而且,也沒有人教過她。
流水聲戛然而止,池醒擦干手走出來,最后追問了一句。
“你是選物化生嗎?”
他的嘴里塞了許多,鼓鼓囊囊的,來不及咽下去,只能用力點著頭。
同樣的飯桌,她也曾在這談論著選科。只不過,她是被迫學了物化生。
關心成績的事放在過去的池醒身上絕對干不出來,可能是上了大學,發(fā)現自己前方的路一眼就能望到頭。
于是她也變得和小時候討厭的大人一樣,提醒他們要好好讀書認真學習。
因為所有璀璨的未來和不切實際的夢想,在高考結束的剎那,就如泡沫一般消散。
隨著成年她脫離家庭走向遠方,可無論她的腳步走向哪里,她的心卻永遠地困在那個淅淅瀝瀝的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