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太子已然尋回,可其雙腿盡斷。一國儲君不可能是一個無法直立行走的廢物,皇上只得下旨廢除江逸飛的太子之位,但同時封為一品親王,賜封號慶,享雙倍親王俸祿,這是皇上對這個大兒子的彌補。幕后黑手無法查清,這又成了一樁懸案,同上一回的流言案一般不了了之?;噬蟼涫艽驌?,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他卻連綁架兒子的兇手都尋不到。得到江逸飛清醒過來的消息后,他在御書房內(nèi)呆坐了半個時辰,方才起身朝坤寧宮而去。
坤寧宮中,皇后守在江逸飛的榻邊,眼中淚水不斷。江逸飛醒來時,看見的便是他那向來外強中干的母后正哭得不能自己?!澳负?,”江逸飛聲音嘶啞,“兒臣好想您啊?!甭勓裕屎蟮臏I留得更兇了,“逸兒,母后也想你。你一定要快點康復(fù)啊?!薄班牛 苯蒿w應(yīng)著,試圖坐起身來,可腰部以下沒有任何知覺,“母后,為何,兒臣感覺不到雙腿了?”他突然心生一股莫名的恐慌?;屎罂粗蝗绦母嬖V他真相,只說:“不會的,逸兒,你會好起來,你的父皇一定會為你尋盡天下名醫(yī)來治好你的。”“不會,不會,母后,兒臣可是再也站不起來了?母后,兒臣不想做一個無法自理的廢人!”江逸飛哭鬧起來,他害怕如此無用的自己會被母后拋棄?;屎髩鹤〔粩嗾垓v的江逸飛,柔聲道:“沒事的,逸兒,就算你好不起來,母后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緊接著道:“待會兒你父皇定會過來看望你,你可一定得在你父皇面前多訴說幾番你這幾日受的苦……”皇后仍在喋喋不休,方才心疼他的模樣全然不見,眉目間充滿了精明與算計。江逸飛看著皇后,心下凄涼,為何他的溫柔的母后變成了這樣?除了陰謀,便是算計,是不是有一天,要連同他也一起算計進來?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涼薄。
皇后正說著,忽聽太監(jiān)通傳:“皇上駕到!”趕忙朝江逸飛使了個眼色,接著用帕子捂著面“嗚嗚”地哭了起來。一抹明黃色映入眼簾,皇上大步走了進來?!皟撼及菀姼富?,恕兒臣腿腳不便,無法起身行禮?!眳R逸飛在榻上彎腰行禮,禮數(shù)很是周全?;噬宵c點頭,“不必多禮。這幾日你受苦了,是朕這個做父皇的對不起你,未能護你周全?!苯蒿w搖搖頭,面上帶著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沉穩(wěn):“兒臣不怪父皇,這是兒臣身為儲君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的風(fēng)險與責(zé)任。‘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這是夫子教給兒臣的道理。只是如今,這王冠兒臣怕是已無力擔(dān)當(dāng)了?!币慌缘幕屎舐犃耍颐氖峙林刑痤^來,沖著江逸飛使勁使眼色,然而江逸飛一眼也未看她,只淡定地靠在榻上,未再多言。他表現(xiàn)得越是淡然,皇上心中的愧疚感便越是深厚。雖說他對江逸飛的感情遠(yuǎn)及不上江楚陵,可終究是他的親生骨肉??!哪有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孩子的。他看著江逸飛,有干言萬語想說與他聽,最后卻只化為一聲長遠(yuǎn)的嘆息?!盁o礙,縱使無法再任儲君之位,朕也已封你為一品親王,王位世襲。朕向你保證,朕百年之后,也定保你一世平安,子孫后代若非叛國,均不可以死刑量之。”“兒臣謝父皇思典。”江逸飛彎腰謝恩?;噬显倥惆榱怂粫海淮嘶屎髱拙?,便離開了坤寧宮,回到了御書房,哪兒也未去。
許是感嘆大皇子的悲慘遭遇,天空淅淅瀝灑地下起了小雨,整個京城籠罩在一片煙雨朦朧之中?;ㄏ蛲碓谥鞯钣猛晖砩?,派人去偏殿讓陳氏將兩個孩子都抱到主殿來,今晚同她睡。接著又吩咐婷兒去告知偏殿那處的士兵,按兵不動,嚴(yán)加巡邏,不必跟著往主殿這邊來。婷兒不解為何不讓士兵過來保護花向晚,而要守著一座空房,但她深知,身為下人,不該問的別問,因此未有言語,便往偏殿去了?;ㄏ蛲硇兄链斑?,看著窗外朦朧的夜色,心下不安。之所以讓士兵按兵不動,是為了營造一種孩子仍在偏殿的假象。她若猜的不錯,今夜勢必會有人對江楚陵出手。只是不知是惠嬪親自出手,還是借刀殺人?;ㄏ蛲肀P算著今晚可能會發(fā)生的一切,卻唯獨算漏了自己。她沒有料到,自己也是他們的目標(biāo)。
是夜,小雨漸停了,但天空漆黑依舊,不見一絲光亮,壓抑得令人發(fā)寒。一大撥黑衣人影在神不知鬼不覺下闖進了皇宮,翻進了霽月軒,兵分兩路,一撥往偏殿去了,一撥去了主殿?;ㄏ蛲硭貌⒉话采?,只是淺眠,一旦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便會驚醒。忽地,她感覺到了一陣風(fēng)拂面而來。她裹緊了身上的被褥,只道天氣漸涼了。然而,她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強烈的不安,眉心也傳來了久違的灼熱感。她意識到了不對勁,入睡前她分明囑咐婷兒將門窗都關(guān)緊了,為何會有風(fēng)吹進來?她大驚,猛地睜開雙眼,卻見一黑衣蒙面人正舉劍于她的正上方欲刺,一旁有個黑衣人正將兩個孩子把起,意欲分辨哪個才是主子讓他們劫走的對象?;ㄏ蛲泶蠛埃骸皝砣耍写炭?!”同時一個側(cè)滾翻下床榻避開了刺下的長劍。然而,那黑衣人又怎會放過她?接著一劍刺出,花向晚無處可避,直接被一劍刺穿了腰腹,鮮血噴涌而出。外面有腳步聲響起,但守夜的婷兒卻仍沒有任何動靜。抱著孩子的黑衣人已然辨好了性別,將其中一個嬰兒往榻上一拋,對刺中花向晚的黑衣人低聲道:“得手了,撤。”那黑衣人聞言,正欲離開,卻見花向晚硬撐起身子,拖出了抱著孩子的黑衣人,聲嘶力竭道:“放開我的孩子,你們不能抱走他!來人,快來人!”外面的腳步聲加快,黑衣人變得焦急,他一腳踹開花向晚,飛身而出,逃進了濃濃夜色。另一個黑衣人見同伴已然離開,便不再顧忌,上前又狠狠刺了花向晚兩劍,劍劍穿身,花向晚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卻仍仍死死地扯任黑衣人的衣袍。扯動間,花向晚只覺握住了什么,用力一扯便扯了下來。腳步聲越來越近,黑衣人無暇去管被花向晚扯下了什么,只顧飛身而出,離開了寢殿。待禁軍進來時,只留花向晚渾身是血地癱在地上,以及榻上不斷哭鬧的嬰兒。花向晚朝那禁軍首領(lǐng)抬起了手,將手中之物塞入他的手中,赫然是一枚沾滿了血的令牌,上頭隱約可見是一個“將“字。”“去告訴皇上,楚陵被人綁走了。出手的人,是皇后!”說罷,手重重地跌落在地,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