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總?”
韓錫試探出聲。
傅臨州仍冷著臉緊盯著地面。
兩個星期了。
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星期了。
“傅總!”
韓錫用手做成喇叭狀,稍稍提大聲了些,呼喊傅臨州。
傅臨州冷眼掃向韓錫,若無其事地整了整并沒有褶皺的領帶:“說?!?p> 韓錫和沈星峙對視一眼,今天真是見了鬼了,冷面閻王上班走神?
兩人只好又匯報了一遍。
誰曾想,傅臨州卻是說了句毫不相干的話,“除了歐洲那邊,公司和非洲那邊有沒有什么合作?”
沈星峙飛快地在平板里搜索了一下:“傅總,暫時沒有?!?p> 不知道是不是沈星峙的錯覺,說完這句話之后他總感覺傅臨州臉色更冷了。
傅臨州擰眉,淡聲道:“知道了,出去吧。”
傅臨州緊抿著唇,眉眼都透著燥意,韓錫悄悄瞥了眼空調的溫度,是20攝氏度沒錯。
很熱嗎?
兩人面面相覷,躬身出去了。
窗外艷陽高照,六月的天炎熱又干燥。
傅臨州站到窗邊,俯視著喧鬧的城市,像冷酷的君王俯瞰自己的國度。
眼神閃爍之間,幽深莫測的眸底情緒轉了又轉。
這兩個星期里,他無數(shù)次望著天上的圓月,猜測離他近九千公里的那人在做什么。
從前壓在心底的思念與情愫,在確定了要將人留在身邊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住,沒日沒夜的無盡發(fā)泄。
可溫梨的態(tài)度實在太過明顯,傅臨州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害怕。
他害怕他的主動會嚇到她,把她越推越遠。
他又害怕,如果他不動聲色,溫梨永遠也看不見他。
愛一個人,第一反應是自卑,是恐懼。
傅臨州闔了闔眼,強忍住心中的酸澀,啞聲道:“我要拿你怎么辦才好,梨梨?”
傅臨州揉了揉指腹,想起那天為她揉腳。
明明他靠近溫梨的時候,她是不抗拒的。
怎的才過了沒幾天,小姑娘的態(tài)度卻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是他太急了么。
傅之鳴在她心里還有位置?
半晌,傅臨州睜開眼,按了內線:“韓錫,進來?!?p> 簡短的語句后,傅臨州旋即恢復了那副冷峻的模樣。
韓錫匆忙進來,“傅總,有什么吩咐?”
傅臨州思忖一二,隨手翻閱著手邊的文件,若無其事道,“你去找京北大學楊嗣宗教授的實驗室打聽打聽,坦桑尼亞那個項目還需不需要追加投資?!?p> ……
翌日,溫梨從試驗田里參觀回來,正巧碰見楊祁匆匆忙忙地要出去。
溫梨隨口一問:“師兄要出去?”
楊祁笑了笑:“對,昨天老師不是還在為投資的事發(fā)愁么,昨天凌晨上面通知已經解決了,有新的企業(yè)進行了投資,而且投了十億?!?p> “是嗎?”溫梨暗笑,沒想到溫淮序的動作還挺快的。
溫梨斂下笑容,“那師兄現(xiàn)在是……?”
“那邊的投資人過來了,說是想親眼看看一下咱們的情況。老師他們不都在忙么,我就幫著去機場接人。”
“接人?”
溫梨詫異,溫淮序來非洲了?
她怎么不知道。
溫梨正想再問兩句,楊祁看了看表,已經邁步出去了:“不聊了,我得趕去機場了,這兒離機場要兩個小時?!?p> 溫梨追了兩步,停了下來,滿腹狐疑。
她昨天是打電話給她哥說讓他投資了,但她說的是五億,不是十億啊。
還有,溫淮序明明在法國出差,怎么可能來非洲?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溫梨掏出電話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被接通,傳來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嗯?”
“哥,你來非洲了?”
溫淮序:“嗯?想你哥了?”
溫梨無語,懶得跟他多說:“我是說真的,我聽說新的投資人來這邊視察,你來非洲做什么?”
“不是我?!?p> “啊?”溫梨一頓,“不是你?”
“嗯,忘了跟你說,今早秘書聯(lián)系那邊的時候已經不缺投資了,不過還是投了一個億,哥哥支持支持你的工作,感動么?不必感動,我知道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p> “……一點都不感動?!?p> 溫梨直接掛了電話。
自戀狂。
得知新的投資人并不是溫淮序,也就是說有別的人投資了這個項目。
可這個項目的招標早就結束了,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才剛剛被查出來違規(guī)生產,資金剛剛被凍結,按照程序,重新招標起碼得半個月。
在重新招標之前,就算別的企業(yè)聽到了風聲,有投資的打算,也得等到半個月之后。
溫梨之所以在聽到第二天就有了新投資的時候會下意識的以為是溫氏,就是因為溫氏是整個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門,不是普通的企業(yè)。
溫氏家大業(yè)大,百年基業(yè),所涉甚廣,商政兩界均有溫家無數(shù)旁枝。
在京城,除了傅家,沒人能夠比肩溫家。
毫不夸張的說,溫家就是有插隊的資本。
不是溫淮序,除了溫家,還有誰能夠跨過程序先一步插隊?
難道,是傅家?
溫梨腦海中閃過那張冰冷又柔情的臉。
傅臨州私人投資了楊嗣宗的實驗室,傅氏也是唯一能夠和溫家相提并論的家族。
難道真是他?
可是他來這做什么,真是來視察的?
不知道為什么,溫梨總感覺,如果這人真是傅臨州,傅臨州是沖著她來的。
這個想法一出,溫梨打了個寒顫,正襟危坐:“想什么呢溫梨,做人也別太自信?!?p> 溫梨自嘲地笑了笑,把思緒收回肚子里。
是不是傅臨州,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打開電腦,溫梨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敲敲打打半天,投身進論文里。
溫梨的論文尚未完成,今日跟著那些專家學到了不少,溫梨打算潤色潤色論文的前半部分。
等到改到自己滿意了,已經是晚飯的點了。
溫梨揉了揉疲乏的眼睛,準備去泡個面吃,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囂。
柯泰村比較偏遠,實驗室溫梨來的時候都是坐著大巴進來的,顛簸又疲憊。
但是,她竟然聽見一聲鎖扣聲。
溫梨擰眉,走到窗邊往下看。
一輛黑色的奧迪在黃昏中佇立,就停在這臨時搭建的實驗室旁邊。
莫洛亞博士和一眾專家早已等候在一旁,溫梨從來沒見過人這么齊過。
甚至還有幾個陌生的面孔,黃皮膚的黑皮膚的都有,穿著正裝,看樣子是政府的人。
溫梨看見楊祁從副駕駛下來,接著,駕駛座上也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韓錫。
韓錫繞到后座,替人打開車門。
修長有力的腿邁出,筆直的西褲下,肌肉隱隱撐著褲腿。
高大挺拔的身軀從車內走出,男人微微皺著眉,薄唇輕抿,一如既往的冷峻桀驁。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男人微微抬起頭,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了窗邊那抹白色的身影。
看到溫梨的一瞬間,男人皺起的眉似乎舒緩了一瞬。
對上男人深不見底的眼,溫梨一窒,下意識躲到了窗戶邊,隱藏了自己的身體。
傅臨州勾唇,隨即收回了視線,專心與面前的眾人交談。
溫梨穩(wěn)住有些慌亂的呼吸,難得的迷茫。
真的是傅臨州,傅臨州來這里做什么?
溫梨理了理耳邊的發(fā)絲,繼續(xù)撕開泡面的包裝盒,心卻抑制不住地想著那個男人。
傅臨州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睡了一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這么陰魂不散?
溫梨腦子亂亂的,大腿不小心碰到桌角,溫梨痛的“嘶”一聲,低下頭去看那處泛紅的地方。
不知怎的,溫梨又想到那天她扭到腳,傅臨州那副溫柔似海的模樣。
太奇怪了。
傅臨州太奇怪了。
她可是他侄子的前女友,難道他就好這口?
“溫梨?”
楊祁敲了敲門,看了眼她正在倒水的泡面。
溫梨倒完水,拿叉子固定住蓋子,“嗯?”
“別吃泡面了?!睏钇钭哌^來,把泡面放到一邊,“一起去吃飯吧,傅總就是新的投資人,他訂了餐給大家,我拿了咱們幾個點回來。”
溫梨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p> 不吃白不吃,反正不是她給錢。
楊祁帶著溫梨下樓,卻意外地看到了那本應該在和專家領導交談的傅臨州。
實驗室一樓除了傅臨州空無一人,那幾份精美的餐點放在一旁,黑色的西裝與實驗室格格不入。
“傅總?”楊祁疑惑。
傅臨州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微微頷首,旋即看向旁邊的溫梨:“過來?!?p> 楊祁一滯,轉頭瞧身旁的溫梨。
溫梨沉默不語,沒什么表情地走向傅臨州。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臨州瞥了眼楊祁。
楊祁猶豫地看著溫梨,溫梨給他遞了個眼神,楊祁才乖乖出去。
傅臨州眸色一沉。
溫梨打量著眼前的男人,矜貴無比,身上的西裝價值不菲,連皮鞋都是手工定制,獨一無二。
真是無趣。
溫梨舔了舔干燥的唇,語氣有些沖:“小叔來這做什么,別跟我說是視察?!?p> 傅臨州答非所問:“瘦了?!?p> 只是兩個星期沒見,他卻覺得如隔三秋。
溫梨一愣,不自然地轉了下視線,暗自腹誹。
能不瘦么,啥都沒有。
溫梨埋著頭,傅臨州只能看見溫梨頭頂?shù)男u,雖然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也能現(xiàn)象到她此刻精彩的小表情。
傅臨州輕笑,許久的思念終于有了歸宿。
溫梨聽見那聲極輕的笑聲,猛的回神,想起自己的目的。
溫梨上上下下打量了傅臨州一眼,又擺出剛剛那副兇巴巴的表情:“傅臨州,我跟你說話呢,你來這做什么?”
“看你?!?p> 出乎意料的,傅臨州并未再逃開她的問題,而是非常直白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傅臨州垂眸,盯著溫梨的眼睛。
兩人僅隔著半臂距離,不是很近,卻能夠清晰的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傅臨州深邃的眼布滿了溫柔,是她陌生又熟悉的樣子。
過去傅臨州從未這樣過,在她的印象里,傅臨州一直是冷冽又難以靠近的。
六年不見,傅臨州簡直是換了個人,突然就愛上她了似的。
溫梨眨眨眼,兇巴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冷峻的面龐如同被雕刻出來一般,棱角分明。
那雙眸子太過清澈,眼底的溫柔絲毫不掩飾,也看不出假象,就好像,她真的是他所摯愛似的。
“嗯?”
男人微微俯身,低沉的嗓音帶了點輕佻,不難察覺到他的愉悅。
溫梨心一跳,差點沉溺其中,猛地反應過來,這廝又在色誘她!
上次也是,她總是會不知不覺地陷入他那悱惻纏綿的溫柔之中,被他掌控。
溫梨從來不知道,她竟然這么容易被誘惑?
溫梨怒了,眼神逐漸清明,正準備后退一步拉開距離,傅臨州已經先一步直起身子,仿佛剛剛那幕從未發(fā)生過。
趁溫梨還沒反應過來,傅臨州迅速道:“我跟楊老也算是忘年交了,況且,投資這項目對傅氏來說百利而無一害?!?p> 傅臨州是在解釋。
確實,這種國家級項目一直都是香餑餑,不僅不可能虧本,還可以掙個好名聲。
傅氏雖然已經是行業(yè)里的龍頭,但多下步棋總是沒錯的。
溫梨順著傅臨州的話分析,絲毫沒察覺,自己的思緒正在被男人掌控。
不知不覺的,傅臨州又無聲無息的把溫梨原本的心思打消了。
溫梨正了正神色:“哦?!?p> 她剛剛要說什么來著?
傅臨州忽然皺了皺眉,解下了西裝外套,把領帶扯松了幾分。
溫梨停下思考,警惕:“你干什么?”
“實驗室里有點悶。”傅臨州長呼了口氣,將外套搭在手肘上。
實驗室里有許多樣本和試劑食既需要保持恒溫,這邊天氣炎熱,實驗室便一直開著空調,很少通風,確實有些悶。
溫梨將信將疑,眼神忽然落到那凌亂的領帶上。
一幅香艷的畫面在溫梨腦子里一閃而過。
溫梨記得那天晚上,她跨坐在男人身上,扯著他的領帶,強迫男人抬起頭,然后……
一但突然想起了某個忘記的畫面,那個畫面就再也無法從腦海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