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醫(yī)學(xué)生再次上手驗尸

　　沈瀅和林世安來到縣衙前時，夜幕已然降臨，門口值班的衙役看到他們二人，立馬殷勤地趕來，那熱切的模樣想必是知縣大人已經(jīng)給他們打過招呼。

　　衙役將二人領(lǐng)進(jìn)門后，路上林世安跟沈瀅介紹，知縣姓李，名仲愷，二人是舊相識。此刻他正坐在堂中專注地閱書，見他們到來，李知縣急忙起身，滿臉堆笑地前來恭迎。

　　“這林世安到底破過什么案子，名氣這么大？”見李知縣畢恭畢敬的樣子，沈瀅在心中暗自思忖。

　　“哎呀，是王……”李知縣剛張口，卻立馬止住，拍了拍腦袋繼續(xù)說，“是林大人回來了?！?p>　　有那么一瞬間，林世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他側(cè)頭看了看身邊的沈瀅，還好她未發(fā)覺。

　　林世安這才又對李知縣繼續(xù)說道，“我們找到了一些關(guān)于那具無頭尸的線索。”

　　他舉起手中的布袋，交給一旁的衙役，又笑著補(bǔ)充道：“李大人要是用過膳了，得有點心理準(zhǔn)備?！?p>　　“快快打開，看看林大人找到了什么線索？”李知縣吩咐道。

　　衙役小心翼翼地接過布袋，并迅速打開，當(dāng)看到里面的東西時，除了林世安和沈瀅，其他人的臉色均瞬間變得蒼白。

　　“林大人，這是……”李知縣用袖子掩住下半張臉，在一旁干嘔。

　　“這恐怕是那具無頭尸的腦袋，雖然已經(jīng)看不出面目了，以防萬一，明日一早就讓那些村民前來辨認(rèn)吧?！?p>　　“林大人說得是。”李知縣又吩咐道，“將這顆頭和尸身一起保管好，明日一早召集村民前來辨認(rèn)?！?p>　　“神探大人，我心中有一些別的猜想?！币慌缘纳驗]忽然開口道。

　　“什么猜想？”

　　“我想親自再檢查一遍無頭尸的遺體?！?p>　　“哦？”林世安聽聞，頗有興致地看著她。

　　李知縣喚來仵作，幾人領(lǐng)著他們二人來到保存遺體的房門前，動作小心地將無頭尸的尸身抬至院落。清冷的月光灑在尸體上，泛著微微的銀光，不需要燈火蠟燭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沒有口罩，林世安替沈瀅綁上厚厚的棉制面巾，她拿著燭臺，圍著尸身看了又看。

　　隨后，沈瀅讓仵作將胸腔打開，仵作將那具無頭尸的胸腔敞開，露出了里面的臟器，沈瀅則俯身湊近，仔細(xì)觀察著。

　　半刻時間后，沈瀅讓仵作拿來工具，精心挑選了一個薄薄的且極為鋒利的刀片，隨后果斷地將死者的氣管切開。

　　這一系列動作對于沈瀅來說其實沒什么特別，畢竟每學(xué)期都有實驗課，加上正在醫(yī)院臨床實習(xí)，她早已熟練運(yùn)用各種工具。

　　然而，這般景象對于身旁的眾人來說，簡直是奇觀，他們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沈瀅的舉動。

　　李知縣望向林世安，嘖嘖稱奇：“聽聞這位小姐是林大人的遠(yuǎn)房表妹，不愧是林大人，一家都是奇才啊?！?p>　　林世安聽罷，笑著微微點頭以示回應(yīng)。

　　不知為何，他明明也才第一天認(rèn)識沈瀅罷了，聽到李知縣對她的夸贊，他的心頭居然冒出小小的得意。

　　他看著在一旁忙碌的沈瀅，心想，一直以來自己都是獨行俠一般，難道真是天降貴人？

　　沈瀅沒有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認(rèn)真專注地檢查著尸身。片刻后，她直起身來，指著胸腔里的雙肺對眾人說：“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此人在被砍頭之前應(yīng)該已經(jīng)溺死了?！?p>　　“請這位……”

　　“沈。”林世安補(bǔ)充道。

　　李知縣馬上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請這位沈小姐詳說。”

　　沈瀅指著胸腔，對眾人解釋道：“請看，這人肺部有明顯的腫脹，以及頗多出血點，說明他的肺出現(xiàn)了肺水腫、肺出血等癥狀，而正常情況下，肺部不會呈現(xiàn)這樣的狀態(tài)，當(dāng)人溺水時，水會進(jìn)入呼吸道和肺部，導(dǎo)致肺組織受損?！?p>　　“水井里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然是溺水過了?！蓖醪额^在他們身后趕來，聽聞沈瀅的話，插嘴說道。

　　沈瀅微微搖頭，說道：

　　“第一，這人的氣管內(nèi)滿是泥沙、水草，若是在水井中溺亡并不會出現(xiàn)這些東西，只能是在含有泥沙水草的河流或者溪水中?！?p>　　“第二，今早已經(jīng)說過了，水井周圍并沒有血跡或者其他關(guān)于死者的痕跡，他是死后被拋尸至井中?！?p>　　“第三，脖頸處的創(chuàng)口相對來說非常平整，試想如果一個人要拿斧頭砍你的腦袋，你會不掙扎嗎？如果他是活著被人砍頭，造成的傷口必然不是這樣的。”

　　“我們已經(jīng)找到了疑似犯人的人，但是以他的身高體型，未必能制服這位死者，想必是先想辦法將他溺死，再砍下頭來，最后再將尸身遺棄在井內(nèi)?！?p>　　“關(guān)于他的死法，我現(xiàn)在是徹底弄明白了，查明死因也是破案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鄙驗]一邊滔滔不絕地解釋，一邊將面巾摘下。

　　眾人聽了她的分析，拍手的拍手，鼓掌的鼓掌，紛紛表示贊同。

　　一個衙役在她檢查完畢后，遞上一盆熱水，沈瀅雙手在熱水里揉搓清潔完畢后，林世安遞給她一盒膏狀物。

　　“涂在手上，可除異味?！彼喍痰卣f，沈瀅拿過來聞了聞，濃濃的草藥香氣，這人怪精致的。

　　“沈小姐如何知曉如此多的東西？”李知縣好奇地問道。

　　完了。

　　沈瀅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捂住嘴，心中暗叫不妙。

　　她因一時興奮，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必須得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

　　想了半天，她支支吾吾地說道：“小女的父親大人乃是一位大夫，自幼起，小女便常常跟隨在父親身旁，學(xué)習(xí)了不少醫(yī)書。故而，方才對這些有所了解?！?p>　　“原來如此。”李知縣輕撫著胡須，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即轉(zhuǎn)身對林世安說道：

　　“如今時候已然不早了，林大人與沈小姐不妨先用膳，稍作休息。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喚那些村民來堂前辨認(rèn)。我已安排妥當(dāng)，在客棧為二位準(zhǔn)備了住處，還請二位好好歇息，以助吾等早日破了此案，還百姓一片安寧?！?p>　　二人登上馬車，隨著車輪的滾動，車身微微顛簸起來。沈瀅漸漸覺得這顛簸有些讓人犯困，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接著打了個哈欠。

　　就在她放松之際，不經(jīng)意間抬頭，卻發(fā)現(xiàn)林世安正靜靜地望著她。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兩人的視線交匯，林世安的眼中已然沒有了白日里的警惕與質(zhì)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溫和的柔光。

　　對上沈瀅的目光，他的眼里忽然閃過一絲慌亂，遂低下頭抱著手中的劍，閉目養(yǎng)神。

　　“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沈瀅不明所以問道，這人的目光讓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林世安不語，只是搖搖頭，隨即二人便陷入了沉默。

　　又過了片刻，他忽然開口道：“你那些肺水腫、肺出血之類的用詞，甚是有趣。我以前從未聽聞過，然而卻覺得直白易懂?？磥砟愕故菢O為專業(yè)，看來以后還得多向你請教?！?p>　　“好……好啊！”突然被這位神探大人夸獎，沈瀅有些意外。

　　誒？

　　等等。

　　他剛剛說什么來著。

　　以后？

　　不多時，馬車緩緩來到客棧門前。此刻，二人渾然不知，在這深沉的夜色之中，正有未知的危險悄然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