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新雨從來沒有游過車河，像這樣毫無負擔(dān)地看著燈光璀璨的馬路在兩邊嘩嘩飛過。她的夜晚，不是在醫(yī)院值班，就是在家里干活。干完家務(wù)能有時間看看電視已經(jīng)是無上享受。
她側(cè)頭看了看何映山。
“你更喜歡我的正面還是側(cè)顏？人家說我是側(cè)顏殺手?！彼^也不偏，得意地晃了晃脖子。
“你真的有三十七歲？”
“我86年生人啊，你可以去看我的檔案?！焙斡成睫D(zhuǎn)過臉來。
“太幼稚了?！惫刃掠険u搖頭。
“你這個壞女人！”何映山哈哈笑起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谷新雨突然問，這是她從蘇陽那兒學(xué)的。
“真心話?！惫缓尾┦恳捕茫粧吲d地選擇了真心話。
“為什么喜歡我？”谷新雨說完低下了頭，聽不到回答，又抬起了頭。
“我不知道。你有種讓我安定的力量。其實，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凡事大大咧咧不上心的，我是個很內(nèi)耗的人，但我自己沒有力量解決我的內(nèi)耗。那天去你家，你打開門的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我的心靜了下來，很神奇的。你們家里的布置，氣味，菜的味道，都讓我覺得安寧，是那咱待多久都可以的安寧?！焙斡成降穆曇粽媲星疫b遠，好像回答了谷新雨的問題，好像又沒有。
谷新雨承認，有很多東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
初冬的夜晚，寒意漸深，突然從溫暖的車子上下來，有種特別的清醒感。
“我可以官宣一下么？”停好車，何映山小心地問。
“不可以。”谷新雨忙說。
“又為什么？”他走過來，輕輕地攬住她的肩，溫柔地問。
“這也正是我要和你說的。蘇燦他們快中考了，我不想影響他們?！?p> “也許他們聽了會很高興呢！”何映山不死心。
“高興也是一種刺激，也會花心力去關(guān)注?！惫刃掠隂]有那么樂觀，孩子正處在叛逆期，他們會覺得唯一的媽媽也給人奪走了。
“好…吧，我答應(yīng)你。那從現(xiàn)在開始，咱就開始地下戀情，想想都很幸福。”他想親她，又有點不敢，嘴唇輕輕劃過她的左臉，碰到她冰涼的肌膚。
“回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谷新雨溫柔地推開他。
“我能不能送你回家？我擔(dān)心那個空調(diào)外機?！?p> “我不會走那條弄堂?！彼ζ饋?。
“那我能不能送你到小區(qū)門口？”
“不能對不對？”
谷新雨的心化開來，能聽見花開的聲音。
“回啦回啦，不回天都要亮了”再三催促，何映山終于上了車。
“好，你不要走那個空調(diào)外機下面，我太擔(dān)心它掉下來了?！焙斡成接株P(guān)照道。
“知道啦！比我這老太太還啰嗦?！惫刃掠晖扑宪?。
“那，明天醫(yī)院見，我早上會去跑步，要不要給你帶早餐，想吃什么？”他又溫柔地俯下身來。
“不要，我在家里吃早餐，千萬不要??！”要讓何旭她們看到他給自己送早餐，那…
“你在家里吃什么早餐？能不能給我?guī)б环?，我自己去藥房拿，不麻煩你?！彼嚻さ馈?p> “以后做給你吃，現(xiàn)在保持低調(diào)，行不行？”唉，這甜密的纏繞。
終于，福特野馬轟轟地開走了。
谷新雨站在那兒看它匯入車流，消失不見。
明天吃什么早餐呢？現(xiàn)在，值得好好考慮一下。
早餐是媽媽們最拿手的，因為孩子們都是早上強行叫起來的，沒有什么胃口，上午的課又多又重，早餐很重要，撩起他們的胃口，是媽媽們重點學(xué)習(xí)的部分。
谷新雨自然也會做各種花樣的早餐。
今天，她做了雞蛋餅，還是悄悄多帶了一份，如果遇不上他，就當作自己的午飯。
起鍋倒油，不知不覺地就做了個加強版的雞蛋餅。
慢著慢著，復(fù)盤一下，心里還是喜歡他的吧，無意識就是潛意識，潛意識得到呈現(xiàn)，意味著命運的改變。
試一試，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機會，勇敢嘗試，不怕失敗。
給自己打足了氣，提著餐盒去上班。
剛走到藥房后門，就聽見里面?zhèn)鱽須g聲笑語。
推門，姑娘們圍著何映山，桌上堆著好幾份早餐。
“姐，早上好，想吃什么，挑一個，何博士請客。”何旭笑著，對谷新雨眨眨眼。好姑娘，應(yīng)該沒有把他們的秘密說出來。
“我吃過了?！惫刃掠暧悬c心虛，一徑走到更衣室，她眼角余光看到何映山一路追著她的身影，還有她手上的飯盒。
呵，她算搞明白了，為了不露痕跡地給自己帶早餐，他給整個部門的人都帶了早餐。
大博士也用笨辦法。
谷新雨一邊換衣服，一邊腦子里亂轉(zhuǎn)。
出去時，何映山已經(jīng)走了。
“姐，何博士說他早上去跑步，見到一家新開的面包店，買一送一，所以他買了這么多送過來?！焙涡裾f。
倒是合情合理。
“你生氣了？”何映山發(fā)來微信，“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給我?guī)У脑绮?？?p> “你透視眼啊，又看見了？”谷新雨回他。
“我就是看見了，而且，我還真的沒吃早餐呢，我跟自己打的賭，就知道你會給我?guī)г绮汀Ｊ昼姾?，大門口見?！彼麣g樂地說，不知道是因為自己賭贏了，還是因為有早餐吃。
谷新雨只得提著飯盒悄悄溜出去。
遠遠的，看到何映山已經(jīng)雙手插兜在那踱步呢！
“晚上我去送飯盒，不然你明天沒盒子裝早餐的?！焙斡成浇舆^飯盒，快樂地轉(zhuǎn)身，背著他，擺了擺手，整個人搖搖晃晃的，過馬路走進了南園。
“送何博士什么好吃的？”背后有個聲音響起來，低低的，悶悶的。
谷新雨嚇一跳，轉(zhuǎn)身，卻是老陸。
“早餐?！惫刃掠攴€(wěn)穩(wěn)地答道。
“野心不小啊，何博士可是我們院里的鉆石王老五。小谷，這次怕是要失望的了。”老陸話里有話，眼神略帶嘲諷地看著谷新雨。
“陸科長您的話我聽不懂。我去窗口啦。”谷新雨轉(zhuǎn)身，走了。
她知道，老陸那陰沉的目光一定緊緊粘在她的背脊上，可是，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