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們來自月海星

　　進入店內(nèi)，柜臺后的年輕老板正在看著自己手中的小盒子。

　　舊歲過去在柜臺上輕輕敲了兩下，玄天星立馬抬起頭來看向他們倆。

　　他愣了一下，然后看向這個一身白色西裝男子懷里的人，連忙站起來關心道：

　　“怎么了？這個女孩生病了？你先帶她過去休息，我這就幫你聯(lián)系醫(yī)院?！?p>　　一身華麗衣裙的白瑜神色淡淡地輕聲開口：

　　“約定?！?p>　　聽起來無喜無悲地聲音，像是什么精致的傀儡在說話。

　　她說完這兩給個字便靠在舊歲肩頭不再開口，眼簾微微低垂著像是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

　　實則是在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店里的東西。

　　玄卦手信。

　　多熟悉的名字，只是店里的東西卻讓她并沒有那么熟悉，除了那一面手信墻上掛著的一個個祈求平安的平安福，倒是有點她熟悉的影子。

　　除此之外，從這店里也看不出別的信息來，都是網(wǎng)上能搜到的，利用一點夏國某些文化或者飾品元素的小物件。

　　比如桃木手鏈，刻字銅錢串等等，這些都是星網(wǎng)上比較流行的夏國元素風。

　　白瑜有些遺憾，但想到接下來就要和玄明見面，也不著急。

　　“約定？”玄天星對她冷漠平靜的發(fā)言略有些不解，聽起來沒頭沒腦的。

　　視線看向被抱在懷里的身影，希望得到解釋，可惜那女子只玩著自己的粉色發(fā)辮，長睫低垂如同一把濃密的小扇，仿佛沒聽見他的聲音。

　　這女孩好像有交流障礙？

　　玄天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看向抱著她的男子問：

　　“她剛剛的話什么意思？”

　　舊歲拿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后道：“這個時間剛剛好。我妹妹的意思是，她和你或者你們有約定，所以才來這里找你。”

　　“你是玄明？”

　　玄天星看著面前俊逸男子那放入懷表的動作，內(nèi)心呵呵兩句。

　　真裝。

　　在現(xiàn)在都用智腦光腦的時代，懷表早幾萬年都被淘汰了。

　　只有那些自詡高貴優(yōu)雅的貴族，把這古老的玩意兒當做飾品一樣帶在身上，沒事兒就慢條斯理地拿出來看個時間。

　　明明點一下手腕上的智腦就能得到當下的時間。

　　在看這男子口中的妹妹，穿著裙擺精致的長裙，手上戴著手套，脖頸上的寶石項鏈和顯然精致保養(yǎng)過的一頭粉色長發(fā)。

　　這倆人顯然是哪個貴族或者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

　　“我不是玄明，你說的那是我爸?！?p>　　雖然心里吐槽，但玄天星還是開口解釋道。

　　這兩人大概就是他爸今天要等的人了。

　　只是可惜，有了前面那個白毛，不管這兩個少爺小姐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玄天星覺得都不重要。

　　“可能有些失禮，請問你爸還會來赴約嗎？”舊歲追問道。

　　“跟我來吧，我爸在別的地方等你們。”玄天星把手上的小盒子揣進兜里，然后在店內(nèi)設置好柜臺銷售系統(tǒng)，帶著兩人出了店門口。

　　三人一同上了玄天星的飛車，玄天星在前面開車，白瑜和舊歲在后座坐著。

　　白瑜開著窗一直看著窗外，飛車下方是夏國風的特色街道，左右是迅速行駛閃過的其他飛車。

　　三人都沒說話，玄天星開著車，偶爾也會看一眼后座那個性格有點怪的女子，看著她一直盯著窗外，過了會兒道：

　　“你盯著你妹妹，別讓她把手和頭伸出去了?！?p>　　他感覺這女孩好像是有孤獨癥，要么在這男人懷里靠著一動不動，要么就一瞬不瞬地盯著一處。

　　除了最開始說的那兩個字，交流也都是她哥哥在和他交流。

　　舊歲看了眼白瑜，笑了笑，伸手攬著她的腰將她攏到自己身邊。

　　他的主人這演技可以去做演員了。

　　抬手輕輕按著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溫柔道：

　　“不要給人添麻煩?！?p>　　玄天星聽他這么一說，瞬間覺得不對，立馬解釋：

　　“我沒說她麻煩，我只是讓你注意她的安全?！?p>　　怎么就成他嫌棄著女孩麻煩了？

　　“我明白了?！迸f歲微微點頭。

　　白瑜靠在舊歲肩頭，拉過他戴著智腦的手，打開他手上的智腦。

　　玩起了星際版消消樂。

　　這游戲真是不論什么時代都有，可見大道至簡。

　　大概幾分鐘，玄天星開始降下飛車，舊歲關了白瑜的消消樂，白瑜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這不是還沒完全降落嗎？

　　“該下車了?！彼路饹]看見白瑜譴責的眼神，揉了揉那一頭粉絲的發(fā)絲，雖然是假發(fā)，但是手感很真。

　　尤其是，和白瑜發(fā)絲的手感一樣。

　　買的時候他特地挑選了和自己主人最相似的一款。

　　“到了。我家?！痹诮孛嫱７€(wěn)飛車，玄天星從車上下去。

　　他先撐開了傘然后走到后座車門，自己握住了傘柄。

　　舊歲也從車上下去，然后將白瑜從車內(nèi)抱了出來，玄天星就知道會是這樣，當即用傘給被抱著的如同瓷娃娃一樣的女子撐傘。

　　“她這樣能和我爸說話嗎？”玄天星十足地懷疑，他爸似乎還挺重視這次要來的人。

　　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確定是她和我爸有約定？”玄天星看向舊歲。

　　舊歲也打開了傘，一邊點頭一邊道謝：

　　“麻煩你了。我妹妹不能說的，我可以替她說，你放心。”

　　“你還能知道你妹妹想什么呢？”玄天星放開傘柄，讓傘自由跟隨在自己身邊，在前面給他們兩人帶路，嘴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玄家住的宅邸頗有些古韻，玄天星一身休閑的寬松白衫走在前面帶路，宅邸不是很大，但引了流水養(yǎng)池，路過池上小橋時，池中魚動葉開荷花搖曳。

　　舊歲贊嘆道：

　　“很有夏國風格的住處，真不愧是夏聯(lián)盟出身。”

　　“嘁。”

　　玄天星擺了擺手，帶著兩人穿過院子繞過影壁進了房里。

　　房屋是仿木材料建造的，加重了宅邸的古味兒。

　　他一進去就喊著：“爸，你要的人來了。”

　　結果沒有回應。

　　玄天星干脆帶著兩人去了大堂找人。

　　大堂還是沒人，最后是在后院找到的人。

　　玄明剛走出后院，玄天星連忙問。

　　“爺爺醒了？”

　　“醒了?！敝心戢F人點了點頭，看向跟在玄天星后面的兩人。

　　他已經(jīng)收到了玄天星的智腦消息，知道他們來了，這才特地出來迎接。

　　既然已經(jīng)到了后院，玄明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爸病重，身體不好，所以沒能及時相迎。希望兩位貴客別生氣?！?p>　　舊歲微微笑了笑，言語溫柔得體：

　　“當然是玄明先生的父親身體更為重要，正好我手下有制藥公司，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上忙?！?p>　　“進去談?！毙骺戳搜墼谂f歲懷里沒說話的女子，然后道，“天星也跟著?！?p>　　“來了?！?p>　　四人只是進了后院的庭院，并沒進屋。

　　玄明在屋檐下安置了桌椅，雨簾從檐上墜落，院里種著花草，院角有一籠翠竹在風雨中搖擺，雨打竹葉淅淅瀝瀝。

　　四人在桌邊坐下，桌旁放著小爐煮茶。

　　舊歲眼里帶著好奇，看著玄天星和玄明兩人的動作，一人在桌上擺放茶具茶杯，一人煮茶。

　　玄天星的動作迅速帶著年輕人的朝氣，玄明作為長輩，看著就沉穩(wěn)許多，也更溫吞仔細。

　　他從曾經(jīng)系統(tǒng)記錄的時光片段里提取出段相關的內(nèi)容，在系統(tǒng)內(nèi)再度播放。

　　那是他和主人還在垃圾星的時候，替一個半死不活前來求救的人治療之后，各種廢棄物搭建而成的房屋上傳來了雨聲。

　　聲音十分雜亂，和此時耳邊顯得有些悅耳的白噪音不同。

　　不同的廢棄物被雨水擊打，發(fā)出的聲音各有不同。

　　舊歲當時只修復了上身，褲子里的雙腿仍舊是裸露在外的機械。

　　他不宜行動，但看著撿回自己并讓他重新啟動的少女出門，還是跟著一同出去。

　　盡管垃圾星上附近的人似乎都默認不會動她，因為醫(yī)生在垃圾星格外重要。

　　但許多有時候仍舊有危險，因為更多的罪犯，不怕死。

　　他以為白瑜要出門，可白瑜只是在撿來的廢棄物搭建的屋檐下坐著，看著垃圾星上落下的渾濁雨滴，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息。

　　這就是被拋棄的垃圾星，無人愿往的流放之地。

　　在這樣的星球上，遇上什么變異的生物，都是意料之中。

　　“這樣的雨水落到身上或許有害，下雨天還是盡量在房子里比較好。”舊歲這樣提醒自己新的主人。

　　然后就聽見少女用清甜溫柔的聲音，說著充滿懷念和向往的話語：

　　“好雨知時節(jié)。這樣悠閑的下雨天就該聽雨煮茶，圍桌下棋，檐下觀天。”

　　那時，他身上的系統(tǒng)還只是戰(zhàn)斗系統(tǒng)，并不能理解她話里的意思，只好和她一起蹲在屋檐下看天望雨。

　　后來系統(tǒng)升級更加完善，能悄無聲息接入星網(wǎng)后，舊歲才知道她的意思。

　　一種夏國的休閑活動。

　　新任主人似乎和夏國之間有斬不斷的聯(lián)系。

　　茶香被系統(tǒng)嗅覺捕捉，舊歲將腦海中播放的記憶記錄關閉，偏頭看向懶洋洋坐在椅子上托腮看著玄明和玄天星的白瑜。

　　盡管她看起來面上并無表情，似乎對這一切毫無興趣，一副漠然無聊地模樣。

　　可舊歲猜她心里一定高興極了。

　　覆甲口罩下的嘴角說不定正彎起輕笑。

　　他從此刻開始記錄下這段時光，轉過頭看著屋檐垂落的雨珠。

　　透明好看的水滴連接成串，墜入檐下挖出的雨溝里，院子里的雨里便帶上了泥土新洗的氣息。

　　“請用茶?！毙煨菍⒏赣H泡好的茶放到他們兩人面前，這一刻他看著倒是像模像樣。

　　白瑜未動，舊歲替她品了一下，然后笑了笑，直入正題：

　　“玄明先生既然同意和我們見面，想必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這是我妹妹，也是想要和你見面的人，夏?！?p>　　“我是她哥哥，舊歲。”

　　說完，他看向玄天星和玄明：“希望兩人不要將妹妹的身份透露出去，不然后果應該不用我多說。”

　　“夏？是……那個夏嗎？那個暗網(wǎng)上傳說中的天才機甲師？”玄天星驚訝了一下，轉頭看了又看。

　　見他爸和舊歲都沒否定，登時瞪大了眼。

　　這下算是他有眼無珠了。

　　如果這個孤僻的女孩是夏的話，那和那個白毛給的盒子比起來，也算是比較重要。

　　他伸手摸了摸兜里的盒子，看向他父親：“爸，你們要談什么？”

　　玄明喝了口茶，看向?qū)γ孀娜耍骸斑@得問夏找我們有什么事了，不然不好談下去。”

　　是他們先聯(lián)系他，兩方相對，自然不可能他先出招。

　　“你說還是我說？”舊歲偏頭問白瑜。

　　一直沒什么動作的白瑜這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然后摸了摸茶杯蓋，戴著手套并不會覺得燙：

　　“夏，很好奇?！?p>　　大概除了舊歲知道白瑜的意思，另外兩人都是一頭霧水。

　　舊歲當即解釋：

　　“我妹妹無意中在星網(wǎng)上發(fā)現(xiàn)夏聯(lián)盟，或者說夏國的一些信息，對這個和她同名的國家很感興趣?！?p>　　“查到玄明先生是夏聯(lián)盟出身，所以特地來問問?！?p>　　玄明和玄天星臉色都凝重了起來，顯然父子倆都是聰明人。

　　夏聯(lián)盟出身的人，三大帝國到處都是，為什么偏偏是找上他們？

　　何況這個舊歲話里的意思也毫無掩飾，稱呼從夏聯(lián)盟變成夏國，難不成……

　　“夏聯(lián)盟出身的很多啊，夏聯(lián)盟轉星籍又不難，不止是我們一家轉了，那條特色街上好多夏聯(lián)盟的人都轉了星籍了，畢竟經(jīng)商范圍更廣嗎。賺錢誰不喜歡？”

　　玄天星一臉無語地開口吐槽，

　　“就問這個，你們隨便找個人問問就行了。不就是同名了嗎？有什么好好奇的，你們要是找不到人，我現(xiàn)在給你們帶路？”

　　顯然是要趕人。

　　玄明這時候道：“天星說的也沒錯，不過如果只是因為名字這點事，我也可以給夏小姐講講夏聯(lián)盟的狀況。我們對夏小姐也有些小小的請求，當然愿意幫這點小忙。”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舊歲看向白瑜，柔聲問道：“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顯然白瑜不是要夏聯(lián)盟的狀況，軍部內(nèi)調(diào)查的夏聯(lián)盟的狀況還不夠多嗎？

　　恨不得把夏聯(lián)盟全方位監(jiān)視起來。

　　舊歲當然知道白瑜的目的。

　　“夏國?！卑阻さ亻_口，聲音輕飄飄的，像是不怎么想說話，“你們來自月海星?！?p>　　砰地一聲，玄天星差點打翻自己面前的茶杯，連忙一把抓住，茶水燙到了他的手，他忍著，話語里滿是怒氣：

　　“你胡說——”

　　玄明臉上的神情也不好看了起來，道：

　　“你這話不能亂說，難不成每一個夏聯(lián)盟的都出身月海星？”

　　白瑜單手彈開茶杯蓋，戴著手套的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玄門”二字，一邊寫一邊道，聲音依舊又輕又軟，像是在念什么古謠：

　　“玄卦——玄門。半碗清水照乾坤，一張靈符命鬼神……”

　　玄明手中的茶盞翻了，玄天星剛要拍案而起的動作戛然停止，緩緩坐了回去，兩人皆是一臉驚駭?shù)乜粗阻ぁ?p>　　白瑜的話還沒說完，正要繼續(xù)，從屋內(nèi)突然傳出一道蒼老而激動，仿佛是在用生命發(fā)出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一……一池清水、照乾坤，一方靈笏問……問吾神。神兮……神兮、何相告，問神臺里、游龍……生。”

　　像是由白瑜的話引起的某種共鳴。

　　“父親！”

　　“爺爺！”

　　玄明和玄天星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兩人還未來得及平息自己心里的驚愕，又都急匆匆地朝著屋內(nèi)跑去。

　　完全顧不上白瑜和舊歲。

　　連茶桌都被他們匆忙的動作掀歪了幾分，白瑜茶杯中的水蕩了起來，她用手穩(wěn)住茶杯，分毫未灑。

　　心里默念著最后一句。

　　問神臺里游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