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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關(guān)小醫(yī)娘的種田日常

第11章 執(zhí)念

  三人進了山洞,似是有什么禁忌一樣,外面的人并沒追進來,只在洞外徘徊了一陣就走了。

  等看到山洞里躺著的蔣氏,錦歲明白,為什么那些人不敢進來。

  若說外面能走能動的人,還像病人。那蔣氏的情況,離死人已經(jīng)差不遠(yuǎn)了。

  外面的人應(yīng)該是她的病會傳染,所以才不敢靠近山洞。換句話來說,蔣氏是被丟在這里等死的。

  她瘦的脫了像,臉上的顴骨高高突起,眼窩深陷,嘴角和下巴還沾著半干的血跡。

  她躺的枯草旁邊,也是大灘大灘的血。

  美人在骨不在皮,哪怕蔣氏病成這樣,也能看出來,她年輕的時候有多美,原主的模樣長的很像蔣氏。

  錦安眼眶發(fā)紅,聲音哽咽地說:“娘一直嘔血,已經(jīng)昏迷了兩天?!?p>  錦歲上前給蔣氏檢查,悄悄給她號脈,心中一嘆,蔣氏已是病入膏肓,說實話,她能撐到現(xiàn)在,都是奇跡。

  就算她有實驗室,能拿出里面的藥,也醫(yī)不好蔣氏。

  不過她還是給蔣氏喂了些葡萄糖水,就在她喂完一瓶水的時候,蔣氏眼珠輕顫,緩緩醒來。

  并且青白的臉頰染上一層薄紅,眼睛也有了神采。

  錦安以為姐姐喂的是靈丹妙藥,歡喜道:

  “娘親,您終于醒了!爺爺和姐姐來了?!?p>  而凌爺爺和錦歲卻是心一顫,蔣氏這模樣,明顯是回光返照。

  看一眼激動的錦安,可憐的孩子,父親才死,一路流放,腳腕上還有鐵鏈磨破皮的痕跡。

  母親又要離世,即便有爺爺和姐姐,對孩子來說,也太殘酷了。

  蔣氏的目光緩緩地留在錦安臉上,眼淚刷的一下就出來了。

  她伸出干瘦的手,輕輕地?fù)崦艘幌洛\安的臉,滿心滿眼皆是不舍,看一眼,就少一眼。

  這是母子倆,最后一面了。

  錦歲以為她會一直看著錦安直到咽氣,沒想到她只對錦安說了句:

  “以后,要聽爺爺?shù)脑挘煤米x書。”

  她想坐起來,但試了一下,體力已經(jīng)不足以支撐,她只好歉意地對凌爺爺?shù)溃?p>  “爹,恕兒媳不能見禮。”

  凌爺爺忙上前安慰:“你受苦了。”

  蔣氏淚流不絕,但眼神卻透著無比的堅韌,她盯著凌爺爺?shù)溃?p>  “夫君是被冤枉的,他是被上峰做了替罪羊!官差搜出來的那封信,不是他寫的!”

  “可憐的夫君,官小言微,又無后臺,被他們害了。”

  凌爺爺忙問:“青峰的上峰是誰?”

  凌朝,字青峰,正是凌父的名字。

  “藍田郡守黃益中,那封信,是他寫給廢太子的。”

  “事發(fā)后,他把信和廢太子的回信,都夾在公文里,連夜送到夫君手里?!?p>  “爹,您一定要替夫君昭雪,為夫君報仇啊!”

  “黃益中投靠二皇子,不光保住了命,還升了官?!?p>  “只可憐我夫君,死的太冤太慘了!”

  最后一句,仿佛是蔣氏靈魂發(fā)出的吶喊,帶著濃濃的不甘和恨意。

  錦歲覺得蔣氏這個要求有點為難人,凌爺爺一個年近七十的老道士,錦安一個八歲的小孩子。

  好嘛,還有她這個才及笄的女兒,可她還在官方的通緝令上。

  就這樣的三個人,怎么去找朝廷命官報仇?

  突然,蔣氏猛咳起來,大口噴著鮮血。

  錦安急哭了,連聲道:“娘,我一定會為爹報仇的,您別激動?!?p>  似是知道時間不多,蔣氏看向凌爺爺:

  “爹,您帶小安先出去,兒媳有幾句話,想對錦歲說。”

  錦歲瞬間心中千回百轉(zhuǎn),因為從她一進山洞,蔣氏連一個眼神都沒落在她身上。

  在原主的記憶中,跟母親相處的畫面極少,蔣氏對她總是淡淡的。

  說最多的也是教她懂規(guī)矩,學(xué)好女紅,聽祖父的話之類。

  錦歲能理解,原主的執(zhí)念為什么是‘找爺爺’而不是‘找母親’。

  所以蔣氏明知自己即將離開,不跟她心愛的兒子或是公爹多說點啥,為什么要單獨留下她?

  難道想讓她不擇手?jǐn)酁榱韪笀蟪穑切┰挷环奖阕屽\安聽到?

  凌爺爺也奇怪,都沒多問一句,硬牽走了不愿意離開的錦安。

  錦安跪坐在蔣氏面前,醞釀了半晌,那句‘娘’也沒能喊出口,只喚了一聲:“母親?!?p>  蔣氏直勾勾地看著她,可那眼神卻又像隔著紗,隔著霧,好像要透過她看到另一個人似的。

  就在錦歲想問,她有什么話要單獨告訴自己?便聽蔣氏說了一句,讓她大驚失色的話:

  “你不是錦歲。”

  她不給錦歲分辨的機會,接著道:“我可憐的錦歲,昨晚來看我了,她來接我一起上路?!?p>  聽到這句話,凌錦歲便是有千萬言語來解釋,也說不出口,她沒法去欺騙一個將死之人。

  “是的,我不是你的女兒。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死去的我,會在這具身體里復(fù)活?”

  “但您放心,我不會害爺爺和錦安,我不是壞人。”

  蔣氏笑了,沒錯,她聽到錦歲的承認(rèn),不是害怕,反而是欣慰。

  她唇邊沾著血,眼中對黃益中的恨意、對丈夫冤死的悲涼、對兒子的不舍、對自己命運的凄苦等等情緒,還未褪去。

  這一笑,凄美的如那染血的紅梅,染盡世間的風(fēng)霜,卻又對命運發(fā)出不屈的笑意。

  “你是錦歲求神靈求來的,你不是孤魂野鬼,是我凌家的救星。”蔣氏用極為肯定的語氣道。

  凌錦歲卻是心驚,你這么一大頂帽子扣下來,我承擔(dān)不起啊!

  蔣氏用盡力氣,猛地抓住她的手:

  “我女兒的身體給了你,就當(dāng)是我母女求你,請你,一定要為錦歲爹昭雪!”

  錦歲本能地想掙脫她的手,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掙不開。

  蔣氏的眼角又流出淚來,竟是帶血的血淚,她的神情說不上猙獰,可語氣卻像帶著詛咒似的道:

  “求你,為我夫君昭雪!否則,到了九泉,我也不會瞑目?!?p>  錦歲只能道:“我并非神仙,只是普通人。我答應(yīng)你,我會盡力而為。”

  蔣氏似乎得到這句承諾就滿意了,慢慢放開她的手,語氣中帶上了歉意:

  “錦安和爺爺,也托付給你了?!?p>  “好孩子,你是個好孩子。我會在九泉之下,保佑你。”

  “錦歲莫怕,娘來了?!?p>  錦歲還想再問一問凌父案子的事,卻發(fā)現(xiàn)蔣氏說完這句話,眼睛大睜著,帶著濃濃的眷戀,停止了呼吸。

  她心一顫,輕輕地合上了蔣氏的眼。

  突然,她覺得整個人像失重似的,仿佛身體在往下墜一般。

  伴隨著她耳邊傳來縹緲的聲音:“謝謝你,請幫我,照顧好爺爺和弟弟。”

  只一瞬間,失重感消失,錦歲整個人像才浸過冷水似的,發(fā)了一陣寒。

  但緊接著,她就發(fā)現(xiàn)身體輕松了不少。就像眼前蒙著的薄紗脫落,整個世界驟然清晰了很多。

  原主的執(zhí)念,消失了。

  但是,她又背負(fù)上了新的責(zé)任。

  她是重諾之人,即答應(yīng)了蔣氏,不會因為蔣氏死了便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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