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傅家瞎過的老二回國了,還要和簡家聯姻!”
“能不知道嗎?我家有個親戚是記者,為這事兒已經加了好幾天班了,大爆點啊。”
“爆點?笑點還差不多吧。簡家三個女兒,老大不死心地騷擾傅淵行,老二心高氣傲看不起瞎子,老三一個私生女倒是無所謂,就是這身份,也忒上不得臺面了。”
“這有什么?你不知道圈子里都是怎么傳傅綏之的嗎?自從他能看見之后,爸媽是病的病,住院的住院,就連他大哥和小侄子都沒能逃過一劫?!?p> “晦氣啊,怕是命里帶煞氣。也不知道簡家命薄的私生女經不經得起他克?!?p> “……”
嘈雜的咖啡廳皆是難以入耳的言語,簡夏嘆了口氣,望向對面明顯出門時連頭發(fā)絲都認真收拾過,和媒體口中判若兩人的男人,“抱歉,傅先生,讓您聽到這些。”
“無事。”
話題中心的男主人公西裝革履,淡定地換了個坐姿,襯衣因為他的動作而多出幾分褶皺,傅綏之語氣平淡:“將就你便好?!?p> 簡夏更不好意思了。她今日早課,傅綏之的特助忽然聯系她,說想要見一面。她本意是找個借口推脫過去,無奈傅綏之太會以柔克剛,一句“依簡小姐方便”就將她所有的話都堵了回去。
她也是,賭氣選個經營不善的咖啡店,來的都是沒素質的人,慣喜歡嚼舌根。
透過落地窗灑進室內的金黃光線落在傅綏之睫毛上,他短暫地眨了下眼睛,光線落下,睫毛的影子密長,像個精致的bjd娃娃。
簡夏作為好色之徒,使勁掐了自己一把才沒看呆。
傅綏之擁有一雙完美的眼睛,瞳孔顏色偏棕,眼里有神,總似盛著束光。簡夏難以想象,這樣的一雙眼睛,如果看不見世界,該多么落寞遺憾。她忽然就不想和傅綏之繼續(xù)待下去了,潛意識告訴她,站在高山之巔的人,不該知道這輩子可能都打不了一次交道的人在想什么。
“咖啡不好喝,我?guī)闳€安靜的地方,可以嗎?”
他們短暫地對視片刻,傅綏之先一步移開眼。
女孩的視線熱烈且不遮掩,早秋的太陽照得傅綏之微微臉熱,他偏頭避開,回答簡夏客氣禮貌的問題:“好?!?p> 在理論和實踐不可避免地擁有滯后性的時代,傅綏之遲了許多年才真正意識到,對視確實是人類不帶欲望的精神接吻。
路過前方一桌客人,兩人還在侃侃而談。簡夏試圖忍一時風平浪靜,但結果是越想越氣。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張被蹂躪多年的十元現金,拍在桌上。
在人看過來時,簡夏皮笑肉不笑道:“口才不錯,出門右拐買瓶潤喉糖,小心閃了喉嚨?!?p> “你!”
那人察覺到被羞辱,拍桌而起,手臂抬到一半,頭發(fā)忽然發(fā)麻。傅綏之的目光不輕不重地掃過,趨利避害的本性讓他選擇忍氣吞聲,啐了一口,只說晦氣。
話多就算了,還欺軟怕硬。簡夏垂下的手往身后探探,握住傅綏之的手腕后,抬起指尖輕敲一下,暗示他不用參與。
一小塊皮膚被摩挲得發(fā)癢,傅綏之小指無意識顫動,久未和人親近過的他不適應簡夏的觸碰,下意識將手腕掙脫出來。
簡夏沒有回頭,手心空落落片刻。她收回手,指尖沾染上的溫度很快消散。
走出咖啡廳,傅綏之的手機鈴聲響起,簡夏示意他自便,退到一邊,保持禮貌的距離。
從見面開始,簡夏就沒有聽見傅綏之說過超過十個字的句子。她靜靜觀察陌生但實在美麗的男人,發(fā)現傅綏之連打電話都是安靜的。
八九不離十,她會和這個男人結婚,組建一個徒有其表的家庭。
簡家的人可能腦子都不太正常。傅家在海城,多年前就躋身頂級豪門的行列。傅綏之怎么說都是傅家的二少爺,私下看不起他的人不少,但卻沒人敢在他面前耍小聰明,拂他的面子。
她一個臭名遠揚的私生女,八百年前就被海城媒體扒爛了,沒名聲沒地位。簡家也敢把她往傅綏之身邊塞。
最重要的是,她一點兒也不想嫁。天仙也不嫁。臟亂不堪的圈子,她真不想沾手。
傅綏之簡單幾句話就結束了電話中的交談。
咖啡店門口掛了兩只藍色的風鈴,叮叮當當響著。
簡夏嘆息一聲,往傅綏之身旁靠去,低聲以誠相待:“傅先生,您虧了,我就是個冒牌貨?!?p> 說起心照不宣的身份,簡夏并無自卑,也并未表現出局促。傅綏之能看到的,是她隱隱約約的期待。
私生女哎,配不上你的,別娶了吧。
簡夏撲閃撲閃的眼睫和閃爍的目光仿佛如此說著。
“沒有?!备到椫届o又溫柔,“簡夏小姐,久違?!?p> 簡夏覺得他和簡家的人一樣不正常,好看的眉毛皺起,篤定地告訴他:“你會被笑話的?!?p> “不會?!备到椫D了頓,似安撫道,“別擔心?!?p> “……”我那是擔心你嗎?孩子怎么聽不懂言外之意。
簡夏今日穿著簡家送來的衣服,衣服尺寸合適貼身,面料一摸便知不是簡家以往挑出來的敷衍貨。簡家想攀上傅家這棵大樹,卻不想搭進嬌生慣養(yǎng)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女兒,便花空了心思在她身上。
可衣服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她被塞進一個華麗的殼中,渾身細胞都在叫囂著不對勁。
簡夏仰起頭,試圖從傅綏之這里找出一條路來,他們兩個人的命運綁定在一起,卻只由一人說了算。
只要傅綏之悔婚,她就可以不嫁。簡家再想利用她攀高枝,也抓不到機會。
簡夏糾結片刻,伸手抓住傅綏之的衣擺,往下扯扯,眼尾半耷拉著,透出一股可憐勁兒,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我不想嫁。”
傅綏之沒學會手軟,字典里也沒有憐香惜玉。
他的眼睛避開簡夏的注視,看著別處高樓,嗓音低啞磁性:“可我想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