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葬禮
況景禮的葬禮定在了小尋竹出生后的第四天。從來和蘇老師天下第一好的溫橙第一次對著蘇承物笑不出來,她心底多少還是怨老師的,雖然她也明白這不是老師的錯。剛生產(chǎn)完的她本就十分虛弱,又遭遇了丈夫的意外離世,現(xiàn)在的她看起來形容枯槁,整個人都是灰敗的。
蘇承物不知道她能說些什么,所以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溫橙,在況景禮的棺前深深鞠了一躬。和溫橙擦身而過時,輕輕地說道:“堅強點,小尋竹還需要你?!?p> 溫橙怔愣了一瞬,是啊,她還有小尋竹,一定!一定!要好好地過下去。
等她回過神想找老師時,老師已經(jīng)看不見人了,只余下一個枯瘦的背影。老師的頭發(fā)已經(jīng)這樣白了嗎?六年前好像……沒這么白吧。
兩個月后,溫橙調(diào)理好身體和心情后回到了研究所。卻發(fā)現(xiàn)蘇承物根本不在研究所。打電話過去那邊也無人接通。溫橙納悶,但也沒多想,只是道蘇承物去進行什么其他研究了,老師這人就是這樣,一忙起來什么都顧不上。
……
九州南方某溶洞內(nèi)。
佝僂著的枯瘦老婦將手中的藥劑一一配比后,又抄起一旁的稿紙開始不斷地演算著什么。冰冷的燈光照在實驗室,也照亮了實驗室角落足足有四米高的巨大玻璃器皿。這個實驗裝置內(nèi)裝滿了似紅似紫的溶液,溶液中不僅漂浮著絮狀的懸濁物,更是有一個赤裸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清俊高挑,四肢纖長。他雙目緊閉,面容安詳,看上去跟睡著了沒兩樣,如果忽略掉他脖頸處那個足有三指寬的血洞的話。
歲月如梭,轉(zhuǎn)眼間小尋竹就到了周歲。已經(jīng)一歲的小娃娃長得白白胖胖的,小臉十分精致秀氣,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觀音的座下童子呢。
也就是在這一天,已經(jīng)一年沒聯(lián)系到的蘇承物回來了。枯瘦的老太太還是穿著一身藍色的倒袖旗袍,一年不見,頭上僅剩的幾縷黑發(fā)也盡數(shù)褪色,細心打理過的銀發(fā)在腦后低低得盤了一個發(fā)髻。
“老師……”溫橙這一年四處打聽蘇承物的下落,最后問到所長那里才被告知蘇承物有自己的事需要處理,讓她不要打擾老師。老師很少說她自己的私事,不過既然知道老師沒事那她就在研究所等她。
直到今天,老師毫無預(yù)兆地回來了。
“過得怎么樣了?”蘇承物見溫橙一直盯著她不吭聲,便微微一笑出聲問道。
一年時間沒見,溫橙又何嘗沒變。遭逢變故,溫橙似乎沉穩(wěn)了不少,還是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眼角有了一絲細紋,臉上的黑眼圈倒是越來越大了。
溫橙和蘇承物敘舊一番后,便去看了今天的小壽星。小丫頭呆在做了防輻射措施的透明嬰兒車上,玲瓏可愛,眉眼間倒是很像況景禮。
待到做客的人全都散去,蘇承物這才拉著溫橙說到她今天的目的。
“橙橙,九州研究所最近的研究項目你知道嗎?”蘇承物抱著況尋竹,輕拍著小小一團的孩子。手指狀似無意地在況尋竹紅潤的小嘴上摩挲著。
“老師你是說優(yōu)化‘火種’?”
“是,但不全是。”蘇承物沒等溫橙再問便開了口,“優(yōu)化‘火種’只是借口。事實上,如果再不去找到真正消除輻射影響的方法,恐怕全人類都得滅亡?!?p> 參加了當初的“火種”研發(fā)的人員心里都清楚,“火種”只是抑制輻射病發(fā)作的手段,包括霓虹的基因針劑和藥劑,都只是在延緩人類體內(nèi)的輻射爆發(fā)。這幾年來,隨著當年霓虹種下的禍根,全球各地的人類受到的輻射越來越多,但都無法消除,只能通過“火種”抑制爆發(fā)。
人類非常規(guī)遭受核污染已經(jīng)將近二十年之久,“火種”的極限到底在哪兒他們也不知道。
可能三十年?可能五十年?又或者是二十年?總之現(xiàn)在的人類已經(jīng)進入倒計時了。
溫橙不用蘇承物說透,她自然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當即點了頭。
回到家的溫橙母女倆簡單洗漱后就早早躺下了。
睡到半夜,溫橙隱隱聞到一股焦味,腦子里一時想到了無數(shù)社會新聞,什么《深夜母女被燒死家中》,《仇人報復(fù)燒死母女》,《家中煤氣泄露母女雙雙喪命》。溫橙也就是思考了一瞬,立馬就爬起來,抓起身邊的糯米團子就欲往門外奔去。
“嘿嘿嘿!媽媽,火火!火火!好看!”脆生生的童聲讓溫橙的理智開始回籠,她停下腳步四下望去,房間里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半遮著的窗簾。此時正是深夜,不過因為已近年關(guān),外面也不算冷清。窗外正對著一個霓虹人的商鋪,掛著彩燈的門松在黑夜里格外顯眼。
溫橙仔細嗅著焦味的來源,嘴上還不忘敷衍著女兒:“哪有火火啊?媽媽怎么沒看見?”
“媽媽笨,腦袋!火火,我的!”說著,尋竹白嫩的小手伸了出來,小掌心里里正是一枚跳動的黃色火焰!
“啊!”溫橙嚇了一跳,連忙騰出只手就要去拍滅火苗,可剛一接觸,溫度高得可怕的火苗就給溫橙燎了個泡。
小尋竹看媽媽受了傷便心虛地把火苗收了回去,兩只眼睛一動不動地瞅著溫橙的手。溫橙見火熄滅了,立馬就抓過小尋竹的手。
小孩的手嫩嫩的,好像稍不注意就會弄傷她一樣。溫橙仔仔細細地檢查著她兩只小手,又把她抱到床上細細打量。一點事兒沒有。
這讓溫橙松了一口氣。不過她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剛才女兒說她腦袋著火?溫橙伸手往后一摸,果然,頭發(fā)已經(jīng)焦了。
不過她來不及計較這些,她想到了一些其他事。
“乖乖,可以再讓媽媽看看你的火嗎?”她彎下腰對著這個粉雕玉琢的團子說道。
小尋竹不疑有他,嫩生生地回了句:“好??!”就又伸出小手,溫橙覺得眼睛花一下,再定睛看去,小尋竹的手掌上就有了一枚跟剛才一樣的火苗。
火苗在小尋竹手心跳動了大概五十秒后,就像信號不好那樣,開始頻閃,溫橙知道這應(yīng)該就是小尋竹的極限了,便出聲讓小尋竹把小火苗收回去。
之后她再三告誡小尋竹,一定,一定要保護好這個秘密,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她有小火苗這事。
小尋竹雖然比別的孩子開智早,但到底只是個剛滿一歲的孩子。聽完之后只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看她這樣,溫橙的眸色深了深。
她在九州研究所的資歷不算淺,加上她是“火種”研發(fā)人之一,所以她很明白小尋竹這樣是為什么。她的小尋竹天資聰穎,冰雪可愛,而且……對輻射的耐性很高。
原本這些都只能當成她當初懷著小尋竹的時候還經(jīng)常在高輻射環(huán)境下工作的原因,但現(xiàn)在看來,小尋竹的特別遠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