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陷阱
下意識的驚慌轉(zhuǎn)瞬即逝,蘇羨發(fā)覺既已不在意這個任務,那么身份的暴露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她重新放松下來,淺笑著將先前哽住的道謝送出口。
天空一片灰白,風卻不大,偶爾撩撥著樹葉發(fā)出輕微的沙沙聲,卻不足以送起風箏。
“可惜今日借不到好風?!碧K羨的指尖撫過風箏面上繪著的燕子,看著神采奕奕,今日卻注定飛不到天上去。
“無妨,總歸會起風的。”江渙寬慰道。
只是風未等到,淅淅瀝瀝的小雨卻在午后飄了下來。
江渙送完風箏沒多久便離開了,也不知他整日在忙些什么,總是早出晚歸,少有空閑。
蘇羨趴在窗前,看細密如針的雨絲綿綿下落,即使一陣微風也能將它們吹得歪斜。
她隱約覺得鳶的這兩個任務都不像表面那樣簡單,可偏偏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就像這飄飄忽忽的雨絲,連落至何處都難控制。
原以為至少還有個隊友,她又琢磨起梟的目的,他加入究竟是為了什么?
皇城附近的一間茶館,梟坐在二樓的雅間內(nèi),望著眼前被封死的窗無聊地轉(zhuǎn)著茶杯。
他試圖透過窗看到些什么,可是隔著窗戶紙,只能瞧見朦朧一片。
其實不用看也知道,窗外是高高的宮墻,這就是這間茶樓這一面窗全被下令封死的原因。
宮墻內(nèi)是天子貴人,凡夫俗子怎能窺探。
茶杯旋轉(zhuǎn)著將停,杯底在桌面上不斷碰撞出當啷啷的聲音。
即便窗被封死,這一面的雅間仍是樓中最貴的。會有一些宮中出來的人談事,他們往往最滿意的就是這封死的窗,因為他們永遠相信毗鄰宮墻的地方最為安全隱秘。
梟已連著幾日來這里,他費盡心思才打探到有一個跟在皇帝身邊服侍多年的老太監(jiān)偶爾會來這間茶樓,每次都只用隔壁的那一間。
那就是他試圖等到的人。
可一連幾日撲個空,他等得有些不耐煩,心中暗暗咒罵起來。
不管怎么想他都覺得這老東西可笑,又想溜出來透口氣,可出來后還是龜縮在宮墻邊,就像一只被打怕的狗,哆嗦著踏出籠外,也只會繞著籠子轉(zhuǎn)圈。
他添滿茶杯,已經(jīng)涼了的茶入口發(fā)澀。他眉頭微皺,茶還在口中未來得及咽下,耳朵敏銳地捕捉到向著這邊走近的腳步聲。
來人只有一個,必然不是他期待的老東西。除此之外他早已吩咐過,店內(nèi)的伙計也不會前來打擾。
噔—噔—
腳跟敲擊在木質(zhì)地板上的聲音干脆,沒有絲毫拖泥帶水,梟對于來人心中已明了幾分。
門被推開的一瞬,他換上了那個明朗的笑容,來人卻并沒有給他寒暄的時間,冷著一張臉沉聲道:“林相找你?!?p> “得嘞?!?p> 梟利落地起身,了解來人就是個不會多說一句的木頭,也不廢話,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著進了丞相府。
“回來了?”
林鶴堂坐在他慣常待客議事的小廳內(nèi),身旁的案上攤著一本翻開的書。
“來——”他的語氣中透著親昵,如家中長輩看見自己疼愛的小輩,“站那么遠干嘛?”
梟上前兩步乖巧行禮:“義父有事找我?”
“最近你不怎么回來,還在因你阿姐的事賭氣?”林鶴堂笑望向他,屋內(nèi)燈火通明,卻照不進他幽深的眼底。
“兒不敢?!绷助Q堂未說讓他起身,梟始終保持著長揖的狀態(tài)。
“不敢?”林鶴堂漫不經(jīng)心將書翻過一頁,“聽說你在香茗堂待了好幾日,是什么樣的茶這么好喝?”
梟辨別著他話中的情緒,熟練地彎下雙膝跪在地上:“兒只是思念阿姐,不敢妄動?!?p> “我先前已經(jīng)警告過你收好你的性子,”林鶴堂語調(diào)如常,“把交給你的事做好,別讓我再發(fā)現(xiàn)你出現(xiàn)在不該在的地方。”
“是?!?p> “行啦,別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林鶴堂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起身,“聽話些,去后面,廚房做了你愛吃的。你阿姐在宮中自然也過得是錦衣玉食的日子,有什么可擔心的?!?p> 梟叩首,藏住眼底快要流出的怨恨:“謹遵義父教導?!?p> 他退出廳堂,往后院的方向走去,遇到將他帶來的凌肅,揚起一個有些天真的笑臉:“凌大哥,吃了嗎?一起吃點?”
凌肅依舊是不茍言笑的樣子,垂眼看他:“你安生點,別又讓林相請家法。”
“哈哈,不會了?!庇杲z輕柔落在睫毛上,濕潤的觸感讓他想起不久前有些狼狽的夜晚,身上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傷還未完全痊愈,他掩下從腳底爬升的寒意,帶著有些憨的笑容撓撓頭,“我一向聽話得很。”
凌肅點點頭,聽到丞相的聲音,不再與他多說。
“怎么樣了?”林鶴堂見凌肅進來,往里間走著發(fā)問。
“再過一周,何瀾就能回京?!?p> 聽到這個回答,林鶴堂眼珠轉(zhuǎn)動,嘴角上勾,低低的一聲“好”脫口而出。
“按之前的計劃,開始動吧?!彼匦聰炕匦纳瘢昂渭夷沁?,注意別出什么漏子?!?p> “小的明白?!绷杳C領命,“不過……方才我與梟聊了幾句,這些日子他還是不大安分。”
“無妨?!绷助Q堂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稍微盯著點兒,這段時間別讓他知道他姐姐的消息,他就翻不起太大風浪。那些小打小鬧隨他去吧,一條拔了牙的狗而已?!?p> 補丁輕輕咬住蘇羨的裙角,低聲嗚咽兩聲。
她回神將它抱起,補丁張嘴輕輕在她手上咬了一下,說是咬,卻未用力,一排小牙齒抵在手上麻癢癢的,連一點淺淺的印子都沒留下。蘇羨被它的動作搞得一愣,在它額頭上輕拍一掌以示懲戒:“看來是時候給你找根磨牙棒了?!?p> 它似是聽懂了,用水靈靈的黑眼珠望著她,輕輕甩了甩尾巴,哼唧一聲,伸出舌頭在它咬過的地方舔了舔。
蘇羨給它順著毛,又回到想了一半的問題上。
她始終覺得梟的動機僅僅用擔心鶯作為解釋不夠合理,又在腦子盤算起他們每一次見面的場景。想著想著,就想到了原主鳶的上一個任務。
那夜本來是梟放風,鳶卻未聽到提前約定的警示,出來直接看到他們和護衛(wèi)打在一起。
這本就反常,在逃離現(xiàn)場的途中鳶還疑似被淬了毒的暗器所傷,如果不是她恰好穿越過來,鳶早就死在了那夜里。
而鶯,在那場任務后一直沒有消息,現(xiàn)在證實早已殞命。
她原以為立馬接到下一個任務的鳶是三人小隊任務失敗后,所付出的代價最低的一個,可一旦得知梟的話并不完全可信后,看樣子梟才是真正沒有付出太大代價的人。
她的眉頭一點點蹙緊,她甚至懷疑,梟有沒有真的經(jīng)歷一場禁閉?他會不會一開始就知道鶯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