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公夫人的決定
秦韻如剛踏進(jìn)廳里,就聽永定侯夫人酸溜溜道:“英國公夫人真是身份尊貴,想見一面,難比登天。這么冷的天,倒讓我們好等。”
永定侯夫人姓于,年近不惑,因為保養(yǎng)得宜,比實際年齡更顯年輕。
此時素手輕握暖爐,身著一襲深紫色織錦褙子,更襯得她肌膚勝雪,風(fēng)韻猶存。
相比之下,身旁的寧霽郡主一身鵝黃色繡花襦裙,更顯青春爛漫。
母女倆長得極為相似,模樣嬌美俏麗,行動處事間卻透出潑辣之氣。
二人并肩而坐,竟宛若姐妹一般,各有各的風(fēng)采。
前廳燒著地龍,當(dāng)?shù)蒙蠝嘏绱核淖?,永定侯夫人這么說,明顯就是找事。
秦韻心里不悅,面上不動聲色,笑得溫婉。
“今日府中事務(wù)繁雜,怠慢親家了?!?p> “親家?我可當(dāng)不得這親家。”
永定侯夫人冷哼一聲,越發(fā)咄咄逼人。
“凌昭應(yīng)該告訴你了吧?聘禮中若沒有活雁,我們清芷是不會嫁的,若英國公夫人還想結(jié)這么親,不如讓凌昭早日捉對活雁回來,莫要再與京中那不三不四之人廝混!”
饒是秦韻素來涵養(yǎng)過人,聞言也不禁面色一沉。
“親家說笑了,這門親事乃是陛下金口玉言,豈能輕易反悔?如此置陛下于何地?”秦韻捏緊帕子,語氣盡量和緩,“再者,如今隆冬時節(jié),活雁難尋,親家如此要求,未免強人所難?!?p> “夫人不必搬出陛下壓我?!睂庫V郡主蕭清芷驕矜地一抬下巴,徑直插話道。
“我能求得陛下賜婚,自然也能求得陛下收回成命。只是,還望夫人三思,陛下若真收回旨意,這京中還有哪家貴女,肯嫁我蕭清芷不要的男人?”
聘禮中要求有活雁,原本她只是和楚凌昭鬧著玩,是他們小兒女的情趣,并非真心為難他。
誰知現(xiàn)在竟然鬧出個外室女,還鬧到她跟前來,這不是給她添堵嗎?
蕭清芷越想越生氣,她偏就不讓步!
不借此機會把這外室女懲治了,以后這府中哪還有她說話的地兒?
蕭清芷一言既出,陳媽媽便覺刺耳難耐,忍不住出言勸阻:“郡主此言差矣……”
未等說完,便被蕭清芷打斷。
“放肆!本郡主如何,輪不到你一個奴婢來教訓(xùn)!”
陳媽媽忙辯解:“郡主,奴婢并非……”
“英國公府尊卑不分,難怪會任那聽雨軒賤婢欺辱于我!”
蕭清芷說罷,冷笑一聲,續(xù)道:“也罷,不想捉活雁也行,讓楚凌昭帶著那賤人的尸首,到我永定侯府門前叩首謝罪,我便既往不咎!”
“月底之前,我要英國公府一個交代,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告辭!”
言罷,蕭清芷不再理會陳媽媽,拉起永定侯夫人,拂袖而去。
獨留秦韻如面色鐵青,滿屋英國公府下人噤若寒蟬。
啪!
好半晌,秦韻如一掌重重拍在身旁的八仙桌上,胸口劇烈起伏。
嚇得陳媽媽一個激靈。
“夫人,您別生氣,氣壞得可是您自己的身子,不值當(dāng)。”
陳媽媽一邊勸,一邊上前替秦韻如揉手。
“永定侯府實在是欺人太甚!”秦韻如秀目含淚,咬牙切齒,“不過是仗著軍功,在陛下面前有幾分薄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群陡然乍富的破落戶,放在從前,給我們國公府提鞋都不配!如今倒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當(dāng)年國公府如日中天,那于氏每次見到她,都要堆著笑臉小心討好。
她還看不上,嫌她粗鄙上不得臺面,不愿與之深交。
后來還是于氏著意奉承,她才勉強愿意和她走動。
哪知道永定侯父子在邊關(guān)連打幾次勝仗,解了陛下心頭之患,因此得了陛下看重。
又是賞金又是賜府,連帶著蕭清芷也封了個郡主。
如今這家人抖了起來,眼睛長到了頭頂上去。
于氏對她更是日漸怠慢,言語中頗多冒犯,自己反倒要她小心與之周旋。
思及此處,秦韻如滿心憤懣,轉(zhuǎn)瞬又泄了氣。
英國公府確實不如以前了。
她的夫君原本是圣上伴讀,從小一塊長大,扶持著圣上登上皇位。
誰知圣上多疑,唯恐他夫君挾舊情邀功,幾次敲打,嚇得英國公不敢再有作為。
為了避嫌,英國公主動辭官,只保留了爵位。
就連她的兒子楚凌昭,也不敢求取功名,整日游手好閑,只為消解圣上的猜忌。
與永定侯府聯(lián)姻,也是無奈之舉。
為的是圣上能看到英國公府的忠心,讓凌昭能夠入仕,不至于虛度一生。
秦韻如疲憊地闔上雙眼,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
“你說聽雨軒那姑娘,家世清白?”
陳媽媽忙躬身回答。
“是,她父親原是九品芝麻官,后來家里出了變故,父母亡故,養(yǎng)在哥嫂家,偶然得了世子青眼,才進(jìn)了聽雨軒。”
“哥嫂?”
“是,她哥哥是個秀才,嫂子娘家是富農(nóng),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吃穿卻也不愁?!?p> “如此說來,確實不錯。”
秦韻如睜開眼,眼里已沒有了方才的憤怒,只余一片冰涼。
“你回去,好生伺候著那姑娘,待寧霽過了門,我做主將她接回府上,抬個正經(jīng)姨娘?!?p> “夫人,這是……”陳媽媽怔愣,“可……這……寧霽郡主那邊會不會不滿?”
秦韻如冷哼一聲,“她該吃些苦頭了,現(xiàn)在還沒進(jìn)門便這樣鬧騰,等過了門,怕是更要鬧得家里不得安寧,不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里?!?p> “她怎么敢呢?”陳媽媽忙寬慰道,“夫人你是她的正經(jīng)婆母,只有您磋磨她,她侍奉您的份兒,若真是對您不敬,那便是不孝。”
秦韻如嗤笑一聲。
“今日你也看見了,她對我哪有半分尊敬之意?她是皇上親封的郡主,父兄在朝中有功,我哪敢磋磨她?招個聰明好拿捏的姑娘進(jìn)來,給她添點堵也是好的。”
秦韻如的眸色沉了沉。
“那位姑娘跟以往那些只知爭寵的蠢貨不同,不聲不響地就給寧霽個釘子吃,是個可扶持的?!?p> 陳媽媽聽秦韻如這般說,好似明白了什么,點了點頭道:“奴婢就怕她將來恃寵而驕,脫離了掌控,不好拿捏?!?p> “不用擔(dān)心?!鼻仨嵢绮辉谝獾財[擺手,“將來等她入了府,上頭還有寧霽壓著,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更何況,她生不出孩子,也就翻不出大浪來?!?p> “希望她不要辜負(fù)我一片心意,能在寧霽手底下活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