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時局變得太快,誰管事誰做主,這都是說不定的,你就看看那些人頭上的辮子,今天剪掉明天又會有人高價買了掖在后腦勺上,什么都是會變的,一個男人,今天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很不能夠替我上刀山下火海,說不準(zhǔn)明天就會像躲疫一樣躲我,只有錢不會變,哦,我不要鈔票?!?p> 譚沅沅在片場喝著茶,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著收到的信,大都是出自一些紈绔公子,后起富商,她拿手指甲尖掐著信封的尖,看似在挨個看信是來自于哪只一擲千金的手,其實眼睛根本不在信封上。對面站著一個站的筆直的男人,左手里托著禮盒,右手抱著鮮花——他是來給他家少爺傳信的,方家是有名的暴發(fā)戶,最近幾年倒賣軍火發(fā)家的,發(fā)的是國難財,畢竟名聲不好所以表面上拿各種商行掩護。
譚沅沅眼睛從一堆信件上抬起來,賀蘭立刻就心領(lǐng)神會,進入了標(biāo)準(zhǔn)的送客狀態(tài),“先生,請吧。”
那個筆直的人小心翼翼地把禮物鮮花放到桌子上,放到一堆信件旁邊。
“原話告訴你家少爺就行?!弊T沅沅把手里的不知道是哪位癡情種的信放下,端起了一只沒有什么特色的建盞,眼睛盯著茶,從一開始就沒有把眼睛往那個筆直的人身上放,從始至終,這個筆直的使者、他左手托著的描龍畫鳳的精致木盒子,右手懷抱的噴了水的大束紅玫瑰,都沒有得到譚沅沅一個眼神。
人走了之后譚沅沅端著盞出神。她還記得剛收到這個盞的時候,那會她還沒有接管戲班子,有一天一個灰頭土臉的窮小子拿著些本子在院外面徘徊了很久。
戲班子大都有自己的“筆桿子”,不會再接受外人的本子,以來是對自己班子里先生的尊重,二來,想要這玩意門檻很高,像今天在外面那個窮小子,一沒有年齡,二沒有面子,是典型的“里外不是人”。
那時候的譚沅沅已經(jīng)在眾多戲班子的兄弟姐妹中是拔尖的人物了,有師父的夸獎,師弟師妹們的恭維,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又趕上許多新東西傳進來,簡而言之,譚沅沅那時候很新潮。譚沅沅狂有狂的資本,雖然在班子內(nèi)被捧上了天,但是練功一天都不會落下,甚至比許多人都要勤勉,老班主對她十分滿意,但是一直沒有機會讓她能夠一炮而紅,也不是沒有機會,只是那些時機都太過于平平無奇。譚沅沅依舊每天早起一個時辰練功,老班主依舊每天進進出出一眼不看那團黑羊羔子一樣的人,那“黑羊羔子”繼續(xù)每天鍥而不舍地來,就是這樣譚沅沅幾乎是連續(xù)半個月看見了起早貪黑守在戲班子院外的灰頭土臉的人,那個師父一眼都沒有看的人。
“你拿的什么?”
譚沅沅拎著一桿練功的槍,站在門內(nèi),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坐在最低一層石階上的人,他的頭發(fā)亂蓬蓬的,聽見聲音扭過頭來,眼鏡有點反光,照到了譚沅沅眼睛,她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本子,你要看看嗎。”
說著就把手里已經(jīng)卷了邊的本朝譚沅沅遞了過去。
譚沅沅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毫無防備地把本子遞給她看,尤其她翻開之后看見是手寫并且有零零星星幾個勾畫刪改的字跡。
譚沅沅很快就被故事吸引住了,等她看完本子已經(jīng)是年紀(jì)最小的師弟被打發(fā)來叫她吃早飯了。
“這是你寫的?”譚沅沅問的時候眼睛放著光。
“你覺得這故事怎么樣?”少年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強壓下內(nèi)心的激動問了譚沅沅這個問題,他已經(jīng)觀察了兩天了,眼前這個人,說話是有點分量的,也是能演好自己本子的人——如果真的能被收下的話,他打算每個戲班子門口呆半個月,這是他嘗試的第一個戲班子,因為班主在城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名聲,相當(dāng)正派的人。
“我想演這出戲?!?p> 沒有什么比這句話更能肯定一個本子了,少年再也壓不住心里的激動,“你能演嗎?我送給你演,你一定要去演!”他已經(jīng)說不出來連貫的話了。
譚沅沅看著眼前的人原來的灰色的臉因為激動而變紅,只覺得自己身上使命重大,這畢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你等著,等我三天,三天后再來找我!”
具體的情景譚沅沅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兩個互相不知道對方姓名底細的人共同去冒一個不算天大但是仍然令人乍舌的險。
“譚老板,我來給您補妝?!弊T沅沅的思緒被拽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