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身后之人在哭
午后,顧深秋第一次踏出江府。
熱熱鬧鬧的街市中充斥著此起彼伏的吆喝聲……無論發(fā)生什么,這世道總會歸于平常。
顧深秋紅腫著雙眼,坐于一輛低調(diào)的馬車之中。她撥著簾子看外邊路過的百姓,眸色清淺。
而于她對面,江良承正閉目養(yǎng)神中——昨夜他確實于屋外守了一夜,并未入眠。
馬車行駛好一陣,才駛至郊外的一處破舊院子。
二人跳下馬車,江良承給顧深秋整了整領(lǐng)子,再從楊祈手里接來斗笠,給顧深秋戴上。
這斗笠邊垂著一圈半透明的黑紗。
顧深秋戴上,那垂落的黑紗堪堪遮去她干凈的臉。
顧家還沒成如今的境況時,顧落煙生性跋扈、做事囂張,最是看不慣顧深秋這一支的所有人。
顧深秋的父親是顧太傅顧以清,她的父親卻是無任何官職的平凡人顧以明。
顧深秋的二哥顧明夏是顧家尊貴的嫡長子,她的大哥顧嘉安、二哥顧嘉義只配跟在他二哥的身后。
顧深秋的大姐顧初春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她在他人口中卻只配得個“顧家堂小姐”的普通名號。
如此對比,顧落煙心中的不平恐怕會比以往更深、更濃厚。
而顧深秋明知顧落煙是如此性子,卻還是決定前來,瞧她一眼,只是想問問顧落煙關(guān)于她母親和大姐死后之況。
由楊祈領(lǐng)著進院,院前立著一個身穿窄袖黑衣的人,是那吳安明。
楊祈與那吳安明對個眼神,吳安明轉(zhuǎn)身便把房門打開。
“顧家堂小姐這會兒已喝過藥,顧三公子若要說事,需得快些?!睏钇韲诟赖馈?p> 顧深秋點頭,進入屋內(nèi)。
江良承跟隨其后,把門關(guān)上,留楊祈與吳安明在外看守。
屋內(nèi)縈繞著濃厚的藥味,很是刺鼻。
【叮!接觸到顧家堂小姐顧落煙,小白鴿今后將實時為您監(jiān)測其今后動向!】
顧深秋輕皺一下眉頭,向那簡陋的床看去。
那兒躺著一個人。
這人側(cè)躺著,她只能瞧見一個稍有些瘦削的后背。
“顧落煙……”江良承率先開口,說話時,他上前幾步,立于顧深秋之前,“我是江良承?!?p> 一陣清冷卻威嚴十足的聲音傳入耳中,顧落煙轉(zhuǎn)過身來,“嘶——”動作一大,下身疼痛至極,痛得她發(fā)出倒吸聲。
“你慢些?!?p> 身后突而傳來一道不熟悉的聲音,江良承身形輕頓。
顧深秋壓低聲音說話:“堂小姐,身體要緊?!?p> 顧落煙隨她母親,長著一雙丹鳳眼,眼尾向上高高吊起,自帶驕傲感。
她落眼于顧江二人身上,額間因疼痛而冒出細汗,“江將軍,我堂弟在你府上可還安好?”
語氣雖然很淺,但顧江二人皆能聽出里邊含著的刺骨恨意。
顧以清出事,卻累及所有顧家人,顧落煙自然更加怨恨他們這一支。
江良承默不作聲。
顧深秋斟酌話語,依舊用那道聲音說道:“顧三公子在江府住得尚可,可心系顧家人,他實在難安,于是特地派我前來探望堂小姐?!?p> 顧落煙嗤笑一聲,倨傲輕蔑。
瞧她這般,顧深秋忍不住輕聲點明:“堂小姐,顧家已成如此境況,望你能先收斂本性、明哲保身?!?p> ——顧家再也保不了驕縱恣意的人,希望顧落煙能夠明白。
可這顧落煙過慣了好日子,哪能接受貧苦生活?
只見她又嗤笑一聲,眼尾蕩著譏笑,“明哲保身?大夫診斷我已無法生育,我如今落得這副模樣,你讓我明哲保身?”
勸說無效,顧深秋微微躬身,向顧落煙致歉——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之后顧落煙要如何,只要不傷百姓利益、不亂她至親安危,她便全數(shù)當作過眼云煙。
勸說的話不再提起,顧深秋明言詢問:“在下奉顧三公子之命,想要詢問顧夫人和顧二小姐的埋葬之處,不知堂小姐可知否?”
這問話中略帶悲意,稍顯嘶啞。
方才動作稍大,顧落煙此時額上滿帶汗珠,雙頰泛著不正常的病色,早已無暇顧及顧深秋的語氣。
她費心將顧深秋的問話聽清楚,突然,她咯咯發(fā)笑,笑聲詭異,“顧深秋如今在江府好吃好喝,我還以為他早已把他娘親和姐姐給忘了呢!不過就算他沒忘,她們也等不到他來相救!”
顧深秋的母親和姐姐死在她面前那日,幾個粗鄙的士兵圍著她們的尸體,不停發(fā)笑,那笑聲放//浪至極、著實淫//穢……
聞言,顧深秋心間猛地一顫,她伸手攥住江良承的衣角,把那處攥得皺巴巴的。
江良承始終護在顧深秋身前,緊著下巴,一臉嚴肅。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脆弱,他想了想,手向后牽住顧深秋的手。
手心暖乎乎的,包住顧深秋露出來的脆弱。
顧落煙的情緒愈加激動,牽得她下身的傷都溢出了血,可她卻置若罔聞,仍然發(fā)出那詭異的笑聲,“她們的葬身之地在何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們死后,仍被士兵奸//淫,在無數(shù)士兵胯下受盡侮辱,甚至在那之后,她們被扒光了身子懸于營中的瞭望塔上,哈哈哈——林老將軍的手段果然狠辣,竟恨顧家到如此地步!”
生前不愿受辱選擇自殺,死后卻還是嘗盡萬般侮//辱。
顧深秋承受不住,雙腿發(fā)軟,黑紗之下的臉龐頃刻間多了兩條淚痕。
盡管昨晚已從江良承的口中得知這些,可她還是禁不住潸然淚下。
顧深秋壓下哭腔,再問幾句,卻得不到顧落煙的回應。
江良承上前一瞧,發(fā)現(xiàn)她已然癲狂得實在受不住疼,暈死過去了。
“母親和姐姐從小待我便好。”哭腔漏了些許,顧深秋收緊攥著江良承衣角的手,抽泣著止住淚水,繼續(xù)說道:“她們死后受如此屈//辱,作為親人,深秋實難冷靜,江將軍實在抱歉?!?p> 額頭抵上男人寬厚的肩膀,淚水劃過臉龐,落于男人的衣裳上,暈出兩點、三點水漬。
身后之人在哭。
江良承第一次這般真切地感受到別人的脆弱,一下不知如何安慰。
二人離開此處,一路上顧深秋都帶著黑紗斗笠,扭頭瞧著窗外,黯然神傷。
江良承仍閉目養(yǎng)神,可彼時已然心緒萬千,他眉頭緊皺,胸腔中蓄著的郁氣不知如何疏解。
【叮!系統(tǒng)為您探測到您的母親和大姐已順利投胎,且因其二人生前樂善好施、積福深厚,投的都是極好的人家?!?p> 【顧深秋:你說我母親和大姐都已投得好人家……】
【是的,逝者不可追,希望您立眼于當下,盡快復興家族?!?p> “賣五香糕嘞——又香又糯的五香糕——五文錢一個——”
路邊高昂的吆喝聲傳來,顧深秋強行振作,“將軍,深秋又想食五香糕了。”
九月小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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