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怎么還不起床？太陽曬破屁股啦！“爺爺?shù)暮敖新晱奈萃鈧鱽怼?p> 小山睜開雙眼望著帳頂，他發(fā)現(xiàn)是一個夢，一個好長的夢。他伸手去摸手腕上的珍珠手環(huán)，手環(huán)還在，原來不是夢。
他趿拉著鞋跑到院子里，院子里開滿了白色的欹松花，那些花兒看上去雪魄冰涼的嬌艷，一朵朵地浮在綠色的藤蔓上；他問爺爺：“院子里怎么一夜間開出這么多的花？”
爺爺看著滿院的白色花朵，咪著眼睛像在想什么似的，低聲細語地說著：“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不長這種花了，今早一打開門就看到滿院子開滿了這種白色的花；難道是她不再生我的氣，又回來了。”
小山好奇地問爺爺：”她是誰？誰不生你的氣了？“
爺爺像沒聽見似的，扛著鋤頭出了院子門。
小山看見爺爺已經(jīng)走遠，就跑到竹籬前看著圈在里面的羊，羊群見有人來，一個個抬著頭朝他咩咩地叫喚著；小山對它們說：“今天不趕你們上山，我去山坡上割草回來喂你們；都別急，我很快就能帶著青草回來?！?p> 將水缸里的水挑滿后，小山背起竹筐拿著鐮刀去草坡上割草，走在青青綠草地上，感覺心中充滿快樂和希望，就連看見草里的蟲子也覺得它們很可愛；這時一只小麻雀飛到他旁邊的樹枝上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小山對著樹上的小麻雀喊道：“嘰咕兒，是你嗎？早上好呀！”小麻雀看都沒看他一眼，振一振翅膀飛走了。
兩只小松鼠從他眼前的草叢里一溜煙躥上樹枝，鉆進洞里，還時不時探出頭來偷偷瞄他，小山興致很好地對它倆說：“美栗美果，是你們嗎？”兩只小松鼠嗖地一聲消失在洞門口。這時候小山抽出別在腰間的竹笛，吹起來，聽到笛聲的松鼠又從洞里探出小腦袋來，好奇又緊張地看著小山。
他從樹下走過，突然一粒果子掉下來，打在小山的頭上，又滾落在他的腳旁，小山撿起果子，抬頭看向樹梢，陽光下樹影婆娑斑斕，一朵花迎著風開得正好。
爺爺扛著鋤頭走過來，說：“山兒，明年春天你該下山了，山外的世界更廣闊，陪著我這老頭子住在這與世隔絕的山里虛度年華多可惜?！?p> 小山不理解爺爺為什么突然安排他下山，他對爺爺說：“爺爺，我不覺得在這里是年華虛度，住在這山里的這些年，我學會了很多?！?p> “你父母希望你回去與他們同住?！?p> ”我不下山，我有很多的朋友，它們都在這里?！?p> ”什么朋友？不就是那些會爬樹的松鼠、嘰嘰喳喳的山鳥，一些開著各種顏色的花朵和一些小草樹木，還能再有什么？“
小山望著爺爺?shù)哪?，認真地說：“爺爺，您為什么不搬離這里？您從年輕時就住在這里，從末離開，不是嗎？”
爺爺這時笑出了聲，他說：“我老了，喜歡安靜，太喧鬧的地方反而不適應(yīng)?！?p> “爺爺，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這時爺爺卻只笑不答。
“如果山兒想就這么住下去，您同意嗎？”
“你能在山中陪著我當然好，只是…”爺爺欲言又止，過了一小會兒，他說：“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你愛住到什么時候就住到什么時候，只要你喜歡就好?！?p> “等海棠鋪繡，梨花飄雪時，或許我會離開，又或許還是舍不得離開。山后的那些花，那些草，沒有我的澆灌是長不好的，我怎么能離開呢？”
“哈哈，那些山上的花呀，草呀，自個兒會長，你澆灌或者不澆灌，它們照樣春萌秋枯，四時有序的進行著?！?p> “還有，還有，我?guī)Я艘幌鋾?，還等著讀我呢；沒有清風相伴，沒有山鳥往返，讀書的興致都沒有；當然要留下來與清風明月共賞書中智慧與美好；反正，我是要留下來的?！?p> “等到大雪封山時，有你讀書寫字的時光；說不定還會有精靈深夜來敲門?！?p> 小山一聽爺爺提起精靈，心里一下子興奮起來，拉著爺爺?shù)氖终f：“真的？這山里真的有精靈？爺爺有見過，對嗎？”
“呆兒，世間的奇妙在于你如何用心去感受。眼遇之處，皆為景；耳聽之音，皆為樂。所謂的精靈，他們其實就在你身邊。你瞧，枝上的花、樹上的果、草叢里的蟲兒們，還在那兩只會爬樹的松鼠；不都是些不能與你言語相通的精靈嗎？”
”爺爺，原來您是如此喜愛這里，那您為何要提議讓我下山呢？”
“山里有山的簡樸純真，山外有山外的繁華熱鬧。你年紀尚小，應(yīng)該多經(jīng)歷一下世間的煙火情，多長些見識；見的人多，遇的事多，你懂得的道理就多，這些對你有益無害?！?p> 小山隨手摘下一片葉子，放在手中擺弄著，略有所思地對爺爺說：“山兒明白，山兒自有打算，爺爺您就不要為我操心了！”
“我不操心，我只是以過來人的經(jīng)驗向你提出建議罷了。”
“山兒懂，山兒會聽。”
爺爺哈哈大笑，說：“羊兒們在等你送草料回去，快點勞作起來吧！勞動才是最真實的東西。只有將種子播在土壤里才會發(fā)芽，空想只會一事無成?！?p> 小山也跟著哈哈大笑，淘氣地說：“知道，知道啦！現(xiàn)在馬上就去割草?！闭f完背著筐子歡快地跑遠了，爺爺望著小山撒歡不羈的背影，滿臉的疼愛，他搖著頭，輕嘆了一口氣，扛著鋤頭向溪流的那邊走去。
時光如流水，從不停歇，也不能回頭；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大雪封山的冬季。在無數(shù)個雪落沉沉的冬夜，小山喜歡臨窗點亮讀書燈，生起火盆；習慣在窗邊放一小碟堅果仁，等待他的朋友們。
那一夜他望著窗外白茫茫的大地，飛舞的雪花和寒風凜冽的呼嘯聲使他更加想念遠方的那些朋友們；鵝毛大雪像花瓣飄進窗內(nèi)，寒冷又神秘的雪夜，他能清晰地想起一些事情；那些記憶里的時光恍若隔世，又歷歷在目就像發(fā)生在昨日。
就在思緒隨著風雪在游飛時，突然發(fā)現(xiàn)窗邊的小碟和堅果仁都不見了，他激動地喊道：“美栗，美果，是你們嗎？”
沒有回答，窗外除了風聲，便是一片冬夜特有的荒涼寂靜。就在這時，他聽見敲門聲；他以為聽錯了，仔細聽，一聲，兩聲，三聲；心頭一熱，來不及披衣，就緊步慢跑著去開門；門開了，迎面的寒風與雪花讓他眼花繚亂，年輕模樣的阿尤女就站在他面前，沒等他看清楚，卻轉(zhuǎn)瞬即逝，眼前只有飛雪與黑夜。小山失望地自言自語道：”哦，又眼花了?！?p> 在這樣風雪交加的夜里挑燈尋梅應(yīng)該是件雅事，這時小山饒有興致地返回屋中提起風燈，披衣出門；走在雪地里，竹籬圍成的院子角落邊上有一株紅梅，在雪夜里梅花寂靜地綻放，紅梅映白雪，煞是好看。他在紅梅樹上采了一枝帶著許多花苞的梅枝，折回屋內(nèi)將梅花插在凈水瓶里，然后坐在窗邊聽著雪落的聲音，高聲地讀書；那聲音里充滿朝氣，并且?guī)еα?，只有少年才有的力量?p> 在這山居生活里，他期盼著種下的種子能長成參天大樹，希望有松鼠在上面安家。他用有限地年華在時間的長河里等待，等待重逢之日；也許永不重逢，也許還會相見；他知道只要沒忘記，心中留有期盼總歸是好的。
小山托腮沉思，望著窗外的雪夜，風呼呼的，雪飄落的聲音卻是靜靜的。一只夜行的野貓悄然路過，不小心踩到掉落在窗外地上的小碟子，發(fā)出碰撞聲。小山聽到碟子碰撞的響聲，頓時心里的期待落了空，堅果仁和小碟子不是被美栗和美果拿走了，而是掉在了窗外的地上。
一夜的寒風伴著一夜的飛雪，將大地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早起的小山背著一口鍋，抱著一袋食物向山林走去。他挑選一片空地在上面掃出一小塊地方，嫻熟地在地上支起一個架子，將大鐵鍋放在架子上，點燃干柴，生了一堆很旺的篝火，很快一鍋熱氣騰騰的蔬果湯就煮成了，香噴噴的蔬果湯很快就吸引來林子里的那兩只松鼠，起先它倆探出小腦袋，東看看西瞧瞧，覺得沒有危險，就大膽地朝小山跑來，蹲在火堆旁看著小山，一會又在雪地里歡快奔跑。小山在一旁悠然地生著篝火，任由一鍋冒著熱氣的濃湯散發(fā)著無盡的香味，那看不見的香氣飄飄揚揚地飛向更深處的密林。小山望著雪地里跑來跑去的兩只松鼠，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熟悉地快樂，以前有過，像是在一個夢里有過，但那種快樂的感覺卻是真實呀。望著不遠處的兩只松鼠，他在心里感嘆著：我們彼此雖不能言語互通，但此情、此景、此意是相通的；就算彼此不能說話，但可以在這樣的一片雪地里同賞一片景，共吹一山風，同飲一湖水；無需刻意的熱鬧和寒暄，偶爾相互看見，能聽見彼此的聲響，也挺好。
雪后初晴的陽光將大地照耀得格外明亮，一鍋濃湯的香氣越飄越遠，好像飄到了山的那一邊。
小山坐在雪地里，聽著兩只松鼠的嬉鬧聲外，感覺周圍是安靜的；仔細聽，有風聲，有篝火里的噼啪聲，還有一些細細密密的聲音；再側(cè)耳聆聽，密林里傳出了許多不同的聲音，能明顯地感覺到那些聲音在慢慢地向這邊靠攏，像輕波細浪般緩緩涌來，小山往火堆里添加了些柴火，讓篝火燒得更旺；一場盛宴既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