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恍恍惚惚,在似夢非夢間,隱約有個聲音在耳畔輕輕低語著,我是月亮,住在這空蕩蕩的天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除了冷清,還是冷清,我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希望太大,失望太大噢,再有好夢往往難成真,好夢如果都成真,那就不稀罕嘍。
你們看到天上那一朵朵的云彩,其實都是我,我月亮養(yǎng)育的孩子,可每每把思念一點一滴的裝上月牙船,直到月滿,我都以月光不斷寄出我的思念,可基本都石沉大海,杳無音信,每天我等來等去,盼來盼去,到了天亮時分,卻又被日出驅離出鏡,獨留自己在清冷的月宮,暗自神傷,后來想明白啦,與其望穿秋水,徒增煩惱而已。
即使期盼到淚已成血,血再盈滿整個月宮,就算變成了紅月亮,可眼見一朵來去匆匆的流云,難得從家門口飄過,卻如當年大禹治水,三過家門也不入,無數(shù)次類似的情形,真的讓我好生失望啊。
也不知收獲了多少個失望,轉念再想想,只能自我慰籍,比如那啥,燕子的翅膀硬了,他們到了長大的時候,就得離巢,不歸就不歸吧,他們或許都有自己的生活吧,再說了,如果一路生育的這么多孩子,一直都呆在月宮里,月宮再大也不夠他們住呀,所以呢,想想這些凡此種種,還不如去自我療愈,自己有個快樂的心情,保持好的心態(tài)才是最靠譜的,愛自己,善待自己。
瞧瞧我,不管孩子們回與不回,我每天照舊光鮮亮麗的登場,獨自掌燈發(fā)著光,又何妨呢,能夠去照亮所有還在路上行走的人們,也不管他們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該圓的時候就圓。
古今又有多少文人墨客,以我月亮慰籍離情別緒,光一句千里共嬋娟,就該知足啦,原來啊,我孤獨的月亮,一直都被無數(shù)的人們仰視著,住在他們的心里,如同神一樣的存在著,其他要求太多,奢望太多,是不是過于貪心了呢?!
齊格薇靜靜的聽著,月亮那字字如珠璣的箴言般的傾訴,她怎么越聽越像極了,一個原來十分熟悉的聲音,一個開始嫌棄嘮叨,后來就剩懷戀的聲音,而后是只有在相冊里追憶的聲音,或是清明祭日里,天青色的煙雨里尋覓的聲音……
閨女啊,我的老閨女啊,該服老的時候就服老,該服軟的時候也得服軟,好嘛,過好你自己余生的每一天就好啦,何必強求一些不可能的事情呢?!聽進你老媽一句好言相勸,絕對沒錯的,曉得吧。
是啊,打小的時候,就煩這嘮叨,覺得老媽除了啰嗦就是啰嗦,這會怎么覺著老媽,這聲音咋這么溫柔又動聽,還字斟句酌,都像是至理名言一樣,那么有道理呢。
她打心里笑出了聲,仿佛那里真有一朵白蓮花盛開著,發(fā)出淡淡的幽香,在她的血液里,此時也有暗香浮動,又像是媽媽原來陳釀的女兒紅,無比香甜,令人沉醉,不單單只是在美妙的夢鄉(xiāng)吧……
老媽,老媽,別走,您別走呦,能不能再陪你姑娘再聊一會嘛——
嗯呢——可,可是天快亮啦——媽真得走了??!——
一個轉身,媽連同那么溫柔的聲音都通通消失了,如曇花一現(xiàn),說謝就謝了,跟著下一秒,一絲黎明的光亮,在她睫毛上,撬動著,像是要撥開厚重的烏云一般,似乎心里也跟著一下子敞亮了,想起來了,兒子那里,她學會的一個詞,什么來著,噢,對啦,對啦,豁然開朗——
齊格薇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笑成了月亮彎,魚尾紋好似媽媽剛剛送來的白蓮花,還是月亮惦念的孩子們,那些流云呢,此刻,是否在月宮躑躅流連,看看他們的月亮媽媽,是不是也老了,那如花的魚尾紋,是不是想自己的孩子們,長出來的呢,此時的魚尾紋也不單單是美的——嗯,不止于一個美——
她此刻也好想伸手去觸摸這份美,那里有媽媽的溫度,只可惜,她再怎么伸手夠,卻始終差那么一點點,難以觸摸……
她心有不甘,還念念有詞的喊著,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