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衙差立刻來驅趕我。
我沉下臉,大喝出口:“我是嘉禾縣縣令:狄蕓!”
衙差呆立在原地。
但這種呆立不像是被我給鎮(zhèn)住。
更像是因為我是個女人,卻能當縣令而給看愣了。
站在縣衙大院里的那兩排捕快里,已經有人笑了出來,像是活久見。
香桐縣縣令,縣丞,主簿,和旁邊的師爺也都一時愣住。
就在所有人看愣的時候,我趁機看向我已經耳聞許久的張主簿,張遠山。
我直視他看我發(fā)愣的目光。
在視線相觸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像是被我刺痛般,帶著幾分心虛與心慌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看向秦昭,秦昭的目光也落在張遠山臉上。
他對我點點頭,他也捕捉到了張遠山目里光的不自然。
這個張遠山,絕對有問題!
我和秦昭上前。
身后已是百姓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香桐縣縣令終于回過神,他先輕笑了一聲,坐在公案后身體微微靠前。
他坐在上面,我站在下面,他用俯看的目光笑看我:“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大人狄大人啊,久仰久仰。”
我揚著臉,看著他眼中的輕蔑:“你是……”
“吳大人?!笨h丞傲氣開口,“狄大人,這位是我們香桐縣縣令吳大人,這里可是我們香桐縣,不是你個女人能胡鬧的地方?!?p> 吳大人和師爺都一起笑了,眉來眼去。
秦昭的臉徹底沉了。
要是他亮出自己的身份,這些人都得跪。
但我們,不是喜歡擺譜的人。
秦昭今日一旦亮明身份,我們看到的,就是另一個世界。
這對我們平日查案,并沒有太多好處。
他也能感覺到,小侯爺這個身份,像是一扇紗窗,讓他看不到像現(xiàn)在這樣如此真實又真切的每個人。
吳大人,縣丞,師爺,還有周圍的男人們,他們在我一個女人,和他這個普普通通縣丞面前,反而露出了最真實的一面。
甚至連張遠山,也不再閃避,而是輕蔑地笑了起來。
想要找到真相,讓敵人輕敵是最好的辦法。
秦昭擅長分析人的微表情,所以,他更需要看到人那張真實的臉。
因此,秦昭平時也從沒亮出他小侯爺?shù)纳矸荩@也是他想要留在我身邊做這個縣丞的原因。
縣丞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這個女人說不過他,又追加了一句:“狄大人,你還是帶著你男人回嘉禾縣玩去吧?!?p> 他輕蔑地還朝秦昭揮了揮手。
秦昭竟是一下子給氣笑了。
我轉臉看他笑,看,你不亮身份看到的世界才更有趣吧。
他像是讀懂了我的意思,眼中也不再有怒氣,而是多了分玩意。
或許在此刻,他理解了那個曾讓他糟心的皇帝大叔,為何他總喜歡微服私訪,還喜歡被別人“冤枉”。
然后,再在亮明身份后,欣賞大家嚇尿的神情。
我收起了笑,沉臉看向縣丞:“香桐縣縣丞,你有辱斯文!”
我赫然大喝,這幫男人被我喝地愣住了神。
我單手背于身后,冷沉開口:“你在大堂如此威嚴之處,調笑于我,乃不恥!”
那縣丞一下子呆住。
“我是一方縣令,而你是縣丞,你出言不遜,乃不敬!”
縣丞的表情瞬時僵硬。
我再指向秦昭:“這位是本官縣丞秦縣丞,你卻戲言于他,更謠言他是本官男人,污我與秦縣丞清白,乃不德!秦縣丞,吳大人的縣丞已犯何罪?”
“哼?!鼻卣岩宦暲湫Γ耙狼樾味?,污蔑官員清白,杖五十,徒刑一年!傳謠者,同罪!”
那縣丞再也笑不出。
我冷笑看香桐縣縣令:“吳大人,你是怎么選縣丞的?難道你選縣丞的標準是擅長造謠亂嚼舌根嗎?”
整個大堂靜了三秒,跪在堂上的民婦大笑起來。
“哈哈哈——”
緊跟著,外面的老百姓也哄堂大笑。
吳大人和其他男人都回過神了。
吳大人趕緊拍驚堂木:“肅靜!都肅靜!都不準笑了!”
那縣丞被我說的滿面通紅,吹胡子瞪眼,急得他咬牙:“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此言有差?!鼻卣殉脸灵_口,轉身看向外面百姓,一臉嚴肅,“當年圣人出此言時,并非指天下女子,而是他身邊的寵妾,意欲探討如何與人相處,并非貶低女子,若圣人說的是天下女子,那圣人也謂之不孝!因為他,也是由女子養(yǎng)育而成!”
門口的百姓們紛紛驚嘆,像是才知道這句話,不是罵女人而用。
秦昭轉回身,威嚴又深沉地看著那縣丞:“這位縣丞,你,真的好好讀書了嗎?”
縣丞竟是啞口無言!
張遠山也朝秦昭看來,眼中還有了一絲欽佩。
吳大人見自己人受委屈,臉都青了,不再給我好臉色:“狄大人,你是嘉禾縣的縣令,你本就不能干預本官辦案,這里,可是香桐縣!”
吳大人說得滿嘴噴唾沫星子,公案也敲得邦邦響。
我笑了:“吳大人,那香桐縣有什么案子,是不是也該香桐縣查?”
“那是當然。”
“香桐縣的人丟了,是不是也該你查?”
“這不廢話嗎!”吳大人還白我一眼。
我笑,轉身看向外面百姓:“十三天前,香桐縣張阿福失蹤,其姐弟報官十日后,你們香桐縣吳大人卻讓她們來我嘉禾縣報官,本官接了,現(xiàn)在,本官來香桐縣查案,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你們說,我做得對不對?”
“對——”大家在外面一起起哄。
我轉身,果然,看到了僵硬在公案后的吳大人。
我再次看張遠山,他又避開了我的目光,臉上的神情變得不太自然起來。
吳大人已經語塞在公案上。
想必,當他知道張阿福的尸體真的被挖出來時,也是相當?shù)捏@訝。
“那你查你的,你上我們大人的公堂搗什么亂!”師爺又蹦出來了,指著我吹胡子瞪眼。
我指向拴在公堂上的那條大黑狗:“因為,那條大黑狗,有可能是張阿福案的關鍵證狗!”
一下子,所有人愣住了,就連黑狗的主人,那對夫妻也呆呆看我。
“證,證什么?證狗?”吳大人差點笑出來。
我沉著臉,不說話。
吳大人在我冷峻的目光中笑容漸漸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