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悟!
屋頂上的賀洄風(fēng)隱匿身形像個見不得光的賊,客棧里的季瑤光面前擺著一張紙,手里摩挲著一只玉瓶。
玉瓶里裝著季蘭若的血液,紙張上寫著逍遙宗的信息。
逍遙宗,魔門六大宗之一。
擅長煉丹煉器與靈植種植,如果哪天仙魔開戰(zhàn),魔門逍遙宗、仙門藥王谷兩大宗門就是雙方首先鏟除的對象。
上一世,逍遙宗來伏龍城擄掠藥人,自己被季蘭若與城主府兩兄妹聯(lián)手送了進去。
在逍遙宗里,她被丟進了云道人的煉丹室。
那是個瘋瘋癲癲的老婆子,每天除了煉藥就是對著一塊白玉芙蕖弟子令說話。
據(jù)說,那塊令牌屬于與她相依為命孫女,那位姑娘死了,云道人也瘋了。
她在逍遙宗里圍著那只煉丹爐研究著傳說里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藥,偶爾精神錯亂時,會把季瑤光認(rèn)成她的囡囡。
那時候,她會極溫和地給季瑤光梳頭,用煉丹爐做上一桌噴香的飯菜,再拿著一些丹修的秘籍從頭到尾嚼碎了教給季瑤光。
毫不夸張地說,季瑤光關(guān)于煉丹的知識有九成都來源于云道人。
縱然云道人對她的確是有過溫柔的時候,可更多時候,云道人還是捏著白玉牌瘋狂折磨她們,口中念叨著一些“償命”之類的話。
歸根究底,云道人是她痛苦的直接原因。
季瑤光對她,只是在數(shù)十年的恐懼里摻雜了一丁點微不足道的感激。
那些折磨的記憶太痛苦太深,以至于那塊令牌的圖案烙印在季瑤光記憶深處,成了她數(shù)十年的噩夢源頭。
原以為那些痛苦已然翻篇,重新看見逍遙宗的白玉芙蕖令時,季瑤光才恍然自己不過是選擇性遺忘。
那些痛苦與仇恨都埋藏在骨血深處,只需要一個引子就會長成接天的藤蔓。
纖細的根須扎根于血肉,與靈魂糾纏,又從回憶之中汲取養(yǎng)分,成為她避無可避的心魔與夢魘。
只有仇人的腥血才能讓它枯萎!
沒關(guān)系,這一世,就是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重活一世,她想要練劍,她想要修仙,她想要登青云之巔!
凡阻我者,皆是敵人!
前路坎坷?
我以一劍破之!
一道道聲音回蕩在她耳邊,季瑤光神情愈發(fā)清明。
說不清那是種什么感受,她只覺得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撫過頭頂,自己便像是抓住了萬千道靈光,從前未解的疑問在霎時間便有了答案,曾經(jīng)未通行的經(jīng)脈也在一瞬間被靈氣貫通!
依從本能盤膝坐于榻上,季瑤光周身靈氣激蕩,如同一只漩渦一般,吸引著周圍靈氣涌入,瘋狂沖刷著每一寸經(jīng)脈。
沉迷于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之中,伏龍書院的同門在房間里睡不安穩(wěn),季瑤光徹夜修煉至天明。
等從修煉狀態(tài)中清醒,四肢麻木動彈不得,她才發(fā)覺自己身周盡是污垢,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筑基時才會有的洗筋伐髓。
往浴桶中砸進去幾張喚水符與加熱符,又往其中倒進去一瓶藥液,季瑤光才浸泡在其中,放松著自己的每一個毛孔。
內(nèi)視自身,季瑤光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許久未動的筑基瓶頸……
——松動了!
季瑤光不可置信地查探著自己的修為,再三確定,才捂住嘴,險些哭了出來。
她等這一天實在太久了!
縱然那只是一絲松動,可與以往一直止步于煉氣巔峰、沒有絲毫進展的修為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
算上前世,至今幾十年的歲月,她終于、終于看見了自己突破筑基的希望!
雖然之前翻閱典籍也準(zhǔn)備嘗試用本命劍沖破瓶頸,但那樣一不小心也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個不當(dāng)心就會自己廢了自己。
本來還拿不準(zhǔn)主意,如今能水到渠成突破,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不是周圍都是伏龍書院的同門,而這一行是要去獵妖,季瑤光覺得自己能當(dāng)場找座山頭躲進去狠狠逐漸個十天半月,不突破筑基絕不山頭!
可惜,她還得跟著去獵妖,這獵妖的第一個落腳點還看見了逍遙宗的弟子。
可是,自己的修為怎么會突然增強這么多。
回憶起昨夜的種種與自己曾翻閱過得典籍,稍加思索,季瑤光就明白過來,找到了答案。
昨晚那是——頓悟!
自己撞了大運道,竟然遇見了萬千修士可望而不可得的一次頓悟。
仙人撫頂,靈臺通明。
一次頓悟,不僅撼動了多年未突破的瓶頸,甚至還讓她的神識與修為都凝練了幾分!
她神識本就不鎖,這次再凝練幾分,反而讓她有了更多的想法。
——譬如,觀測一下昨天那位逍遙宗芙蕖一脈的弟子。
上一世這時候她被鎖在家中,對于這次獵妖自然知之甚少,話本里只記載了季蘭若的收獲,對其他人的結(jié)局和具體經(jīng)過只是一筆帶過。
現(xiàn)在逍遙宗的弟子出現(xiàn)在寧臺鎮(zhèn),哪怕為了自保,她也得多多留意。
神識之網(wǎng)張開,略過寧臺鎮(zhèn)坊市的數(shù)位筑基,季瑤光搜索著那位姑娘,可不知怎的,她連寧臺鎮(zhèn)幾戶人家藏寶貝的地窖都找出來了,硬是沒找到那位姑娘。
“嘭——?。?!”
就在她懷疑逍遙宗是不是有什么陰謀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巨響。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找了半天的姑娘就站在門外。
手里提著一頭鮮血淋漓的……豬?
伏龍書院的公子小姐們哪見過這陣仗,不論是不是徹夜難眠,都從房間里跑出來,就為了看個熱鬧。
客棧中其他人也是如此。
季瑤光也不例外。
隨手捏了個法訣蒸干頭發(fā)上的水分,將頭發(fā)隨手一挽,簪著青木簪,隨便披著一件外袍,季瑤光收好東西,隨大流出了房間。
“嘭——!”
剛走出去,那頭豬就被白衣姑娘砸到了客棧墻上,所有人仔細望去,才發(fā)現(xiàn)原來“豬”是頭被斬去了四肢的人!
看著那人衣服上屬于吳家的紋飾,伏龍書院的公子小姐們大叫一聲,暈了一半過去。
清醒著的季蘭若與賀琉璃攙扶著彼此,望著那位吳家公子的傷口,過了好一會才扯開嗓子大喊:“林夫子、林夫子!大事不好啦!吳懷仁公子也被人砍了!”
吳懷仁?
季瑤光皺了皺眉,看向那頭人——腫脹的面目之間,隱隱約約可見與吳世仁的相似之處,兩人應(yīng)當(dāng)是兄弟。
“……靠!吳義仁被砍了,吳懷仁也被砍了,我這是造了什么孽,你們吳家……”林夫子罵罵咧咧地趕了過來,抓起吳懷仁就開始給他上藥。
要不是場景不合適,聽見林夫子話的季瑤光都想笑出來。
林夫子說:你們吳家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你們是來獵妖還是來坑老子丹藥的,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