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最大的贏家
夜幕降臨,漆黑的蒼穹籠罩著整個東州大地,暗流之下,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如同獵豹一般在暗處悄無聲息的注視著影響朝局格局的一切變化。
圣安城
泱泱大商國象征著最高權(quán)勢與身份地位的金乾宮里,老皇帝半闔著眼,剛硬的面容上略顯疲憊,與平日里冷硬凌厲的氣勢相比,大不相同。
御案正中央的位置擺放著最近吏部尚書任道遠擬好的補缺官員的文書。
這位德高望重的吏部尚書還真是勤勉可嘉,在名冊揭發(fā)之后,立即呈上了填補空缺的文書,可謂是盡忠職守啊!
老皇帝冷冷的嘲笑一聲,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就算他算盡天下,也未曾料到那位年輕的青云山莊二公子竟然才上任沒幾天就翻出了這般大的案子!
仲來舉薦的人果然有些能耐?。?p> 老皇帝一時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本意只是不想自己那兩個不爭氣的兒子攪渾了時局,卻沒想到那位新上任的岳陽縣知縣給他添了個更大的麻煩。
吏部尚書是太子的人,老皇帝豈會不知!
文書上補缺的十四名官員無一不是太子的心腹!
要是他準了,懷王必定會心有不甘,或許他這個聰明絕頂?shù)膬鹤诱肜眠@次機會試探他的心意呢。
要是他不準,皇后那里又不大好安撫,畢竟這次她的親侄兒可是進了宗人府……
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從來只顧自己統(tǒng)治的江山是否穩(wěn)固,至于其余人,全都只是他的棋子;他要做的,不是為受了冤屈的人昭雪天下,而是將一切的朝局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哪怕朝中惡貫滿盈的官員比比皆是,對這位精明的帝王而言,只要能被自己利用,黎民百姓的死活又與他何干!
老皇帝的手段可謂凌厲高絕,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也逃不掉被當(dāng)作一枚棋子來平衡朝局;在他的眼里,只有利用與被利用的關(guān)系,為了這綿延數(shù)百年的秦氏江山,他可以犧牲一切,利用一切,為下一代帝王鋪好所有的路途。
在眾多的兒子中,都說懷王最像自己……
老皇帝轉(zhuǎn)過頭看向恭敬的伺候在一旁的吳公公,語氣平緩的問道:“老家伙,你說說,在朕的眾多兒子中,誰最像朕?”
吳公公一聽,連忙哈腰回話:“奴才覺得都像。”
老皇帝聽他這么一說,稍微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就你最精。”
吳公公嘿嘿一笑,動作麻利的為老皇帝添上一玉杯香氣宜人的熱茶,不著聲色的退到一旁。
史料記載,泰宗二十三年正月初五,吏部擬泰宗皇帝意旨頒布補缺官員名單,令所有人料想不到的是,年僅十八歲的皇四子慶王殿下成了最大的贏家。
慶王的生母胡氏一夜之間由正四品的昭儀冊封為從二品的昭妃,身份地位僅次于懷王的生母德妃與寧王的生母淑妃;而胡氏一族共六人被擢升官職,填補了空缺的官位。
太子與懷王在這一次的角逐中,均未討到便宜,各自心腹占了四位。
后世的史學(xué)家認為,泰宗皇帝最為忌憚的便是朝中官員籠絡(luò)群臣、構(gòu)建黨羽,并與后宮勾結(jié),外戚專權(quán)。因此,名冊一案被揭發(fā)后,皇后失寵,太子,這成了必然的趨勢。
“哐當(dāng)”一聲,玉杯碎地,尖銳刺耳的響聲仿佛驚雷當(dāng)空,書房內(nèi)沉靜得令人窒息的氣氛,好似如同死寂一片的死水炸開了巨大的滾浪。
秦?zé)钇饺绽镅鹧b的好脾氣、好性情,在這一刻終于是沉不住了,暗沉的眸子翻動著洶涌的恨意,扭曲的面容蒙上了一層冷若冰霜的寒意。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垂首立在書案兩側(cè)。秦?zé)钌钗豢跉?,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可無論怎么努力,都是徒勞。
暗沉的眸子微微瞇起,他竟抑制不住的張狂大笑起來,似乎眼淚都笑出來了,“沒想到,真沒想到,原來在父皇的心里,本王的位置還不如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苦澀的話音落下,他緩緩的捏掌成拳,死死的扣進自己的掌心,泛白的指節(jié)如同干枯的樹枝紋絡(luò)分明,手背上的青筋暴露無遺。
“殿下息怒。”
往日里,一貫溫和待人的懷王殿下胸有成竹、自信滿滿,可今天這位當(dāng)朝宰相卻從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不確定、猶疑和挫敗之感,心里一陣復(fù)雜的感覺噴涌而出,也顧不得懷王正在氣頭上,邁出一大步,恭順的行下一禮,勸阻道,“殿下息怒。”
“烏丞相,你說說,本王到底哪里比不上秦尚那個小子?為何偏偏父皇就看中了他呢?”大商國被世人稱頌的一代賢王此時竟是瘋狂的笑著,低黯的笑聲如同嗜血狠辣的毒流侵蝕在書房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
烏良有些心痛的看著他現(xiàn)在的模樣,想了想,說道:“殿下,微臣認為,金乾宮的那位主子這般做,恰恰是在助殿下一臂之力呢。”
“哦?”懷王聽得他這么一說,盡量克制住了自己噴發(fā)而出的怒火,斜著眼看了看他,說道,“烏丞相,有話直說就是?!?p> 烏丞相立即俯首恭敬的回話:“微臣以為,名冊一案,皇后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皇上的心,但她畢竟出身奉國侯府,無論是在后宮還是朝堂,數(shù)十年來,她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勢力,而皇上在此時擢升胡氏一族,實則是為了扶持一支勢力與皇后對抗;而殿下在這件事里完全被慶王搶了風(fēng)頭,這樣一來,皇后自然會想法設(shè)法對付胡氏,于是兩敗俱傷,殿下便是最大的受益人了?!?p> 秦?zé)盥犃诉@話,堵在心里的一團火焰暫且平息了下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態(tài),走上前去親自扶起烏丞相,說道:“方才本王如有失禮的地方,還請烏丞相別放在心上。”
烏良怎么會放在心上!他是心甘情愿為懷王殿下謀事——謀的是泱泱大商國的天下!
他慈愛的望了望眼前這位年紀輕輕便手握滔天權(quán)勢的親王,不知不覺眼眶竟然濕潤了……
晌午時分,厚實的云層漸漸的散開了,一絲絲明亮的光線從淺淡的天空灑落了下來,緩緩的流轉(zhuǎn)過圣安城里精致繁華的瓊樓玉宇。
此時,位于上林街南面的丞相府邸,烏良匆匆行至?xí)績?nèi)。他的養(yǎng)子烏荀早已等候在了那里,但見自己的義父走了進來,立即謙恭的行下家禮。
“父親。”
烏良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大步邁至?xí)盖?,也坐了下來,并同時說道:“金乾宮那位主子的心思難測,你得加緊準備了?!?p> “是,父親。”
這件隱秘之事原本一直徐徐漸進的進行著,可眼下義父突然改變主意,要加快準備,難道是……烏荀斂下心緒,試探著問,“父親,是不是出了什么變故?”
“這次補缺的官員胡氏一族占據(jù)優(yōu)勢,慶王的生母由昭儀冊封為昭妃,太子失寵是早晚的事,若是皇上屬意懷王,當(dāng)然是最好不過了,只是~”說到這里,烏良皺了皺眉,“要是不是,那就麻煩了?!?p> “父親,孩兒不大明白。”烏荀有些疑惑,“懷王十六歲便封為了親王,任誰看來,他都是皇上最為器重的兒子,況且無論是論能力、論威望,還是論品行,懷王殿下都是眾多皇子中最為突出的一位,要是太子被廢,懷王殿下怎么說也應(yīng)該是繼承大統(tǒng)的不二人選,可是按照父親的意思,似乎皇上另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