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密謀
江城想了一想,皺著眉頭說:“尸首被人擺弄成這種怪異的樣子,我倒是頭一次見,不過聽聞東南沿海一帶信奉海神,好像就是這樣跪拜的,據(jù)說頭放得越低,越是虔誠,我看方老爺?shù)念^都磕在地上了,那兇手應(yīng)該是一個極其虔誠的信徒?!?p> “要是真是這樣,那兇手為何要讓死者也做出虔誠的模樣來?”蕭凌心中有些不解。
江城聽她這么一問,一下就面露不悅了,“這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兇手!你不覺得方老爺?shù)倪@個姿勢更像是在懺悔嗎?或許方家人以前做過什么見不得光的勾當(dāng),兇手是好心讓他們得到救贖和懺悔的機(jī)會?!?p> 蕭凌一聽,心下大驚,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江城,只見他此時恢復(fù)了一臉的平靜,方才的話仿佛是無意中說起,卻讓她覺得這話中的意思是有意提及的。
懺悔!她怎么就沒有想到!
孫管家的死和方老爺?shù)乃酪欢ㄓ兄撤N關(guān)聯(lián)。如果說,他們曾經(jīng)昧著良心做過傷天害理的事,這樣的姿勢無疑是對過往的一種懺悔。
那天晚上,兇手帶走了方老爺并溺死了他,而與此同時,方府的下人們正在四處尋找方老爺?shù)南侣?,兇手恐將事情敗露,只能將他沉入水底,然后混入搜尋的隊伍?p> 其實兇手一直在等,等一個機(jī)會把方老爺撈出來,并以一種救贖和懺悔的姿勢將他放在假山后面。
那么,孫管家和方老爺曾經(jīng)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呢?
蕭凌清俊的眸光依次掃過方家的長輩們,只見他們神色各異,有緊張、有害怕、甚者還有一種恐懼。
蕭凌徑直走到其中一位長輩面前,語氣委婉的說道:“勞煩老人家?guī)覀內(nèi)O管家的住處看一看,可好?”
那老者猶豫了半晌,然后重重的嘆了口氣,目光沉重的望了望池塘的另一面,說道:“都跟我來吧?!?p> 孫管家在方家的地位不同于一般的下人,自然不與其他下人們一塊兒住,而是有自己單獨(dú)的小院。
小院正中的位置便是主堂,主堂左側(cè)就是臥房了。蕭凌推開房門,屋子里還算干凈整潔;陳設(shè)也比較簡單,一張木桌子配上四根長條凳,墻角放置了幾個小木箱子;右側(cè)是一間小堂,里面供奉的似乎是孫管家祖輩們的牌位,共有十三個。
蕭凌仔細(xì)的看了看,牌位上記載的死亡年齡,最老的八十歲,年紀(jì)最小的只有五歲。而這些牌位上大多數(shù)的死亡年齡都較為年輕,像是死于某種意外。
蕭凌稍微思索了一下,向宋彰吩咐道:“你去查查孫管家是何許人士,家中族輩有那些人,越詳細(xì)越好?!?p> 宋彰領(lǐng)命,于方府內(nèi)例行盤查。
蕭凌在牌位前站定了一會兒,掀開布簾子走了出去。只見幾名衙差正在翻查墻角邊的幾個木箱子,一個白色的小布袋子在雜亂的箱子里尤其顯眼,上面繡著一彎上弦月,清明雅致。她走過去將那個白布袋拿了出來,打開看了看,里面裝的似乎是一種茶葉。這時,江城湊了過來,探頭往袋子里瞧了瞧,忽然眉頭一皺,從蕭凌的手里奪了過去,放在鼻尖處嗅了嗅。
“這茶葉有什么問題嗎?”蕭凌見他神色不對,立即警覺了起來。
江城眉頭緊鎖,神情凝重的說道:“這不是茶葉,而是見血封喉?!?p> “見血封喉?是什么?”
“見血封喉你沒聽過,那么,弩箭子你總聽說過吧?”江城的語氣有些沉重,“弩箭子多生長在東南沿海的山地之中,具有解熱之功效,常用藥于治療熱性的病癥?!?p> “既然是用來治病的,為何會有見血封喉這樣的名字?”
“弩箭子本身是有毒的,沿海一帶的山民時常把弩箭子的汁液涂抹在弓箭上,用來射殺野獸,由此得名見血封喉。這種植物少用則能清熱,倘若分量過多,就會導(dǎo)致催吐腹瀉,心臟麻痹;如果一個人在有傷口的情況下,接觸到了弩箭子的汁液,一個時辰內(nèi)必死無疑?!?p> 蕭凌聞言甚感震驚,不過她也很疑惑,為何江城一個仵作竟然知曉這么多!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白色布袋里,這袋弩箭子的葉子呈翠綠色,被做成如同茶葉一般的大小形狀,如果不仔細(xì)看,實乃難以區(qū)分開來。
這時忽然聽到江城呀了一聲,蕭凌抬頭看去,只見他正一臉懊惱的盯著自己。蕭凌覺得奇怪,問道:“江大哥,怎么了?”
江城皺著眉說:“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孫管家的左手拇指處有一道很小的傷口,只是死于見血封喉的人幾乎與正常死亡的人無異,很難查出端倪,所以只能將這些關(guān)聯(lián)的細(xì)節(jié)作為推斷,并不能當(dāng)作真憑實據(jù)?!?p> “照這樣看來,孫管家很可能是死于見血封喉。”
蕭凌蹙眉認(rèn)真的思索,假設(shè)孫管家是死于見血封喉,那么他一定在一個時辰內(nèi)接觸過這種植物的汁液,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玲瓏樓!
而就在這時,一名身穿普通布衣的衙差匆匆的走了進(jìn)來,向蕭凌躬身稟報道:“大人,青花姑娘鬼鬼祟祟的出了玲瓏樓,我們的人跟丟了?!?p> 蕭凌聞言,斂眉沉思了一會兒,少頃后,吩咐道:“你們繼續(xù)暗中監(jiān)察玲瓏樓,并且想辦法查一查冬月、梅竹和春花的底細(xì)?!?p> “是,大人。”那名扮作尋常百姓的衙差恭敬的領(lǐng)命,然后迅速的走了出去。
晌午的日頭更為暖和了些,碧云藍(lán)天,清新怡人。
一個嬌小纖瘦的身影快速的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中,身手敏捷,行動輕盈,一路從熱鬧的正街到了位于城西的一處窄街巷里。
此時的義莊里,白夙正在獨(dú)自撫琴,優(yōu)雅起伏的琴音逾過紅墻,連綿悠長。
突然間,一道寒光如閃電般迅猛的飛射而來,白夙耳鼓輕輕一動,眨眼間就長身玉立在了梧桐樹的另一邊,速度之快,反應(yīng)之敏捷,僅僅一瞬間,就已換了一個地方。
他如羽翼般的薄唇微微勾起,漆黑如墨的雙眸云淡風(fēng)輕的看著朱紅瓦頂?shù)姆较颍鍧櫰届o的聲音緩緩說道:“出來吧,青花?!?p> 只見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忽然現(xiàn)身,從屋頂一躍而下,動作輕盈如綢帶,穩(wěn)穩(wěn)的落在白夙一丈以內(nèi)的距離。
“那天在玲瓏樓,白幫主故意逗弄青花,青花有模學(xué)樣,還望白幫主見諒?!闭Z罷,向白夙欠了欠身,雖然看似謙恭有禮,她的語氣卻是頗有挑釁的意味,而那神色與姿態(tài)也是頗為高傲。
白夙溫潤沉靜的眸光含著淡淡的笑意,聲音不起不伏的說道:“你今日前來,不會只是想與我切磋武藝吧?”
青花笑了笑道:“魚已上鉤,主人特地讓我來知會白幫主,后面的事就勞煩白幫主多費(fèi)心思了?!?p> “那是自然。”白夙彎著他平淡的眸子,唇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青花走后,白夙那看似淡然的眸子一下暗沉了下來,他一動不動的站定了一會兒,少頃后,回轉(zhuǎn)過身,對著虛空冷冷的說道:“沒想到堂堂青云山莊的少莊主也歡喜干這種偷聽墻角的事?!?p> 話音一落,只見一名身著素白的男子從絢麗的光影處身姿卓絕的走了出來,清朗的容顏平靜如鏡,清亮的眼眸如星宿般璀璨,光華灼灼卻好似謫仙一般超脫俗塵,只聽他語氣沉靜的說道:“蕭某也確實沒想到,白幫主之名冠絕天下,竟也攪進(jìn)了這趟渾水之中?!?p> 白夙不以為意,唇邊掀起一抹嘲諷,“本幫主愛做什么是自己的事,你管的也未免太多了吧?!?p> “我沒興趣知道你在籌謀些什么,只要你不傷害到凌兒,我可以不與你計較,但你利用她、欺騙她,就由不得青云山莊出手了!”蕭北鈺一字一頓,語氣凌厲如尖刀。
“凌兒?”白夙冰冷一笑,那漆黑如墨的眸子突然間如同冰淵一般深諳莫測,“他可是你的弟弟?!?p> “白幫主這般聰明,一些事恐怕早就清楚不過了?!笔挶扁暢谅曊f道,“要是你膽敢傷害她一絲一毫,我一定會傾盡所有讓你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