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喚我皇嬸
二人一路無話。
馬車到了王府后,顧劍州并未下車,而是在看著謝榆桉進府后又乘車離開。
最后一層窗戶紙被無情捅破,饒是謝榆桉再心有準備,此刻也難免傷懷。她回房后便揮退眾人,獨自在窗下飲起了涼茶。
一股涼意深入肺腑,連帶她的心緒也清晰了許多。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自欺欺人了。
以顧劍州的性子,怎會任由她靠近呢?
也許在她還未靠近時,顧劍州就已經(jīng)將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清清楚楚。
若非狼王符,顧劍州根本不會由著她施展那些手段和動作!
謝榆桉嘲然一笑。
看著房中陌生的擺設(shè),謝榆桉忽然煩躁不已,一股想要逃避的念頭如雨后春筍般在心底破土而出。
她丟下手中茶盞,失魂落魄地沖出房間,不顧一切地往外走去。
葉紅與荷展一直守在屋外,此刻俱是一驚,連忙跟了上去。
葉紅心里著急,低聲問道:“姑娘,您這是要去哪?”
謝榆桉沒有做聲,依舊腳下不停地朝外走去。
還未到前院,聽聞消息的管家齊堯便小跑著靠前,躬身詢問道:“王妃可是要出去?不知王妃要去哪?小的這便安排人給您套車!”
謝榆桉暗暗喘了幾口氣,定了定心神,不疾不徐地說道:“讓齊管家見笑了……突然有些饞浮世聽風閣的小菜,勞煩齊管家安排一輛馬車!”
齊堯笑著躬身道:“不敢當!王妃稍等片刻!”
齊堯一邊安排人準備馬車,一邊派人將常風喚來,囑咐他暗中跟著,好生保護,莫出了差錯。
到了浮世聽風閣,謝榆桉點了一桌子的菜,隨手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后,順手又倒了兩杯,讓葉紅與荷展都入座,陪自己喝幾杯。
葉紅連忙勸道:“姑娘,您身上還有傷,奴婢給您換成茶可好?”
謝榆桉擺擺手,仰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無妨!”
她又給自己斟滿一杯,堅持道:“坐下,陪我喝幾杯!”
看著謝榆桉滿眼的不容抗拒,葉紅與荷展無奈,只得坐下將面前的酒喝入腹中。
謝榆桉笑著給二人夾了一筷子菜,“這就對了嘛!人生短短幾十載,當及時行樂!何必想那些有的沒的!”
她又飲了一杯,就著滿腔的酒香,脫口道:“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愁來……呸,咒自己做什么!”
說罷,便又飲了一杯。
葉紅與荷展自是不敢多喝,一個勸謝榆桉少喝幾杯,一個不停地給她夾菜,忙的不可開交。
一頓飯吃得不亦樂乎,謝榆桉被攔著沒喝多少酒,可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一時有些飄飄然。
雅間的門被突然推開,一聲清亮的少年聲由外而內(nèi):“謝姑娘好雅興!”
謝榆桉猛地一驚,當即酒醒了幾分,皺眉看向不請自入的顧霖,直截了當?shù)貑柍鲂闹胁孪耄骸熬呕首舆@是在監(jiān)視我?”
她頓了頓,挑眉道:“抑或者,是在監(jiān)視安王府?”
顧霖最是害怕他的六皇叔,連忙否認道:“本皇子沒有!你別亂說!”
謝榆桉笑笑,“哦?那九皇子怎會找到這里?巧合?”
顧霖沒有作答,徑自在謝榆桉身邊坐下,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她看。
片刻后,他忽然說道:“謝姑娘有心事?!?p> 酒意徹底消散,一口氣在胸腔走岔,謝榆桉連忙以袖掩唇輕咳幾聲,狀似無意地往旁邊挪了挪,淡然提醒道:“九皇子,你該喚我皇嬸!”
感受到謝榆桉的刻意疏遠,顧霖皺了皺眉,拿起一旁的酒壺一飲而盡。
是桂花釀。
顧霖咂咂嘴,搖頭道:“這酒如何能盡興?不如今日由本皇子做東,請皇嬸品一品這浮世聽風閣的名酒如何?”
謝榆桉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正要婉拒,卻聽顧霖又說道:“皇嬸莫不是嫁入安王府,就看不起本皇子這座'靠山'了?”
“皇嬸是不是忘了,當初可是你親口說過,靠山要多多益善!”
被顧霖左一個皇嬸,右一個皇嬸的叫著,謝榆桉不禁想起顧劍州,好不容易淡忘的傷情又涌了出來。
見她抿唇不語,顧霖自顧命人去取酒,順便又添了幾道熱菜。
酒杯又被斟滿,葉紅與荷展本要勸阻,卻被謝榆桉用眼神擋了回去。
顧霖舉起酒杯,笑道:“皇嬸且嘗嘗這桑落酒!”
謝榆桉聞言,早已塵封的兒時記憶倏地涌入腦海,她的臉上瞬間退了血色,瞳孔猛地一縮,渾身僵硬如鐵,手指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顧霖意識到謝榆桉的失態(tài),喚道:“皇嬸?”
謝榆桉卻毫無反應(yīng)。
顧霖靠近一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換了稱呼:“謝姑娘?”
謝榆桉猛然回神,慌亂間,用依舊裹著紗布的手舉起面前的酒杯,仰頭灌入口中。
酒剛?cè)肟诒惚凰M數(shù)吞下,一陣灼燒感自食道傳入肺腑,謝榆桉嗆咳起來。
顧霖沒想到她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手足無措地問道:“謝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喝不慣這酒?”
謝榆桉勉力一笑,“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無奈別離情……確實是好酒!多謝九皇子!”
說罷,拿起酒壺親自斟滿一杯,仰頭飲盡。
謝榆桉唇角沾了酒,此刻在燭火映照之下,竟發(fā)出些亮光。她的眉眼間有著揮之不去的愁緒和傷情,滿是疲憊的容顏,此刻竟悄悄浮上幾絲酒意,慵懶而又攝人心魂,顧霖一時看呆了眼。
渾然不知的謝榆桉又要拿起酒壺時,卻被顧霖摁住了手。
“既是好酒,怎能獨酌?我陪你!”
說罷,顧霖從謝榆桉手中搶過酒壺,將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滿后,舉杯看向她:“謝姑娘,請!”
此時的謝榆桉滿腦子都是兒時的回憶,全然忽略了顧霖早已改掉的稱呼。
她舉起酒杯,毫不猶豫地飲入腹中。
幾杯酒下肚,二人滿身都是洶涌的酒意。
看著謝榆桉裹著紗布的右手,顧霖鬼使神差地伸手握住,皺眉問道:“還痛么?”
謝榆桉沒有聚焦的雙眼看向顧霖,搖搖頭,旋即又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再次被狠狠踹開,一股冷意由外而入,二人的酒意不禁消散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