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墨凝逃離陸府的同一時刻,陸沉淵滿身酒氣地回了府。
他喝了大酒,神志有些許迷茫。
心里不斷叫囂著,要抱著他的嬌嬌同睡。
卻也記嬌嬌不喜酒味,恐熏了她,惹她生厭。
一番掙扎,終是理智占了上風(fēng),進了正廳獨自睡去。
卻不知道這個決定,讓他日后多少歲月里,腸子都悔青了。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陸沉淵早已清醒許久,卻故意賴著不起。
生等著柳墨凝來喚他,想要借口頭疼,惹她憐惜,再借機親親抱抱,狠狠欺負(fù)一番。
眼見著午時都要過了,也不見人來。
陸沉淵擔(dān)心別她是病了,利索起身,往廂房去了。
敲門許久,也不見她來開。
他耐心耗盡,干脆一腳將門踹開。
可屋子干干凈凈的,看不到人影。
陸沉淵喊住內(nèi)院的下人詢問。
都說從早上到現(xiàn)在,沒見柳墨凝從房中出來過。
到了此刻,他也只以為,她去了府中哪處玩。
又叫來管家,吩咐了去找人。
等待的時候,他便在廂房里轉(zhuǎn)悠。
顧懷仁離世突然,她搬來的急,他便騰出自己院中的廂房,暫給她住。
也是私心里,想讓她離他近點。
這西廂地方不是很大,雖然時間急,內(nèi)里布置卻也盡可能的精巧雅致。
入門處一方小小的屏風(fēng),繪著淡雅的山水圖,將室內(nèi)的景象半遮半掩。
屏風(fēng)后則是一張雕花檀木床榻,床幔是淡紫色的紗質(zhì),微風(fēng)拂過,輕輕飄動,如夢如幻。
古樸的梳妝臺上,銅鏡打磨得光滑明亮,臺上擺放精致素雅的首飾盒,盒面上的珍珠寶石,熠熠生輝。
若是陸沉淵細(xì)心一點,打開桌上的首飾盒子,便會發(fā)現(xiàn),妝匣雖然華美,可內(nèi)里卻是空空如也。
陸沉淵一處一處地看著,眼前浮現(xiàn)出柳墨凝不經(jīng)意間的一笑一顰。
他一直都知道,她抗拒他。
與她親密時,她雖嘴上不說,可身體的僵硬騙不了人。
想著長長久久地對她好,縱然她是冰塑的心,也總有捂化了的時候。
便又想著,一會兒見了面,該拿什么去哄她開心。
給她修建的院子就在隔壁,如今也是快好了,再過兩日就能搬去住。
不如今日先帶她去看看。
那院子不大不小,一草一木,全按她的喜好。
她喜歡賞景觀荷。
他便親自設(shè)計圖紙,讓人在湖上建了玲瓏八角亭。
她喜歡雨天時,推窗去聽“穿林打葉”。
他便不遠(yuǎn)千里移植湘妃竹,種在屋后。
她的閨房里也布置得處處用心。
雕花纏金美人榻,黃花梨木八仙桌,玉蘭鸚哥如玉屏……
無一不是他費盡心思搜羅來,就為了換她一個笑模樣。
更有那金絲楠木拔步床,配著玫瑰鮫綃軟紗帳,看著如夢似幻,她心里指不定多歡喜。
又想著日后,若在她的閨房里紅衾翻浪,定然別有一番滋味。
陸沉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直到他她的書桌一角,翻出一張揉成團的宣紙。
他伸手,將揉皺的紙團展平。
陸府三進三出的大院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何處路徑幽僻,何處守衛(wèi)松懈,都被她一一標(biāo)注。
最打眼的一條線,從主院西廂,彎彎繞繞九曲回腸,最終通向不起眼的東院后門。
腦中的旖旎,瞬息間被澆滅,心也隨之沉入谷底。
捏著宣紙,滿眼的不敢置信。
她這是……
跑了?
他以為,這些日子的恩愛甜蜜,她多少也會對他有些感情。
可事實卻給了他響亮的一記耳光。
他從未走進過她心里。
到頭來,竟全是他自作多情了。
是了,他早該有所察覺的。
送了她的飾品,只帶了一日就聲稱丟了。
疑惑問她為何換了木簪,她口中冠冕堂皇地講著緣由,眼中卻有一閃而過的慌亂。
諸多種種,原來,早就有跡可循。
他了解她,這張圖紙,并非她大意忘了銷毀。
恰恰相反,是她故意為之。
是向他宣戰(zhàn),是無聲地挑釁。
縱然你知道了,發(fā)現(xiàn)了,如今我已做好完全準(zhǔn)備。
你又能,奈我如何。
陸沉淵氣極反笑。
他的嬌嬌,真真是好樣的!
七月本就酷熱,管家心里還急,兩相疊加,豆大的汗珠一連串地從額頭往下掉。
進門對上陸沉淵漆黑如墨的眸子,更是汗如雨下。
可此等大事,卻也不能不報。
行了禮,斟酌著詞,小心翼翼地開口。
“少爺,府內(nèi)各處都尋了問了,都說今日,沒見過柳小姐?!?p> “不必尋了?!?p> 人早跑出府了,還在府內(nèi)尋,哪里尋得到。
陸沉淵繃著臉,冷聲吩咐管家,“備馬?!?p> 他倒要看看,她能跑到哪去!
陸家作為本地的第一大富商,歷經(jīng)數(shù)代依然屹立不倒,除了過人的經(jīng)商頭腦,最重要的,就是審時度勢,會做人情。
暴雨連綿水位上漲,沿岸修筑堤壩,陸家大手一揮,捐款!
城墻老化亟需翻修,陸家大手一揮,捐款!
故而桃源郡的大半世家,都與陸家交好。
郡守李家,便是其中之一。
李慕白剛得了幅雪中歸棹圖,正鋪在案上一寸一寸觀摩,冷不防下人來報,說陸家少爺來了。
他唬了一跳,想到小時候在陸府借讀之時,被這位爺奴役的種種,手里的茶水差點失手撒出去。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這位不日便要赴京科考,怎么趕這個時候來尋他了。
他將近日行徑仔仔細(xì)細(xì)回憶了一遍,自認(rèn)為沒什么地方惹到這位爺,遂搖著扇子,昂首挺胸而去。
陸沉淵在前廳側(cè)首斂眸而坐,單觀其神色,看不出任何端倪。
李慕白舔了個大笑臉。
并非是他奴顏婢膝,實在是往事慘烈,太過不堪回首。
“喲,這不是沉淵哥哥嗎,今兒是吹了什么風(fēng),把您這位稀客給吹來了?”
陸沉淵起身迎上去,“事出突然,我便不寒暄了,我有急事,還望李兄割愛,借你府中獵犬一用?!?p> 李慕白懷疑今日太陽是打著西邊出來的,如若不然,陸沉淵怎會如此客氣跟他說話。
親自選了幾頭體能最好的獵犬,著下人送去陸府。
陸沉淵也不跟他虛委,目的達(dá)到扭頭就走。
李慕白負(fù)手轉(zhuǎn)了好幾圈,也沒想明白,究竟何事能讓陸沉淵這么急切。
抓心撓肝的好奇,又迫于陸沉淵昔年淫威,不敢當(dāng)面開口問。
腦子一轉(zhuǎn),叫了幾個伶俐的家丁,“去打聽打聽,陸府可是出什么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