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揚(yáng)州瘦馬
“裴大人好細(xì)腰,錦語正好作為揚(yáng)州瘦馬被調(diào)教多年,腰身只盈盈一握。將她獻(xiàn)與裴大人,咱們侯府當(dāng)前的困局盡可解決了。”涇陽侯的聲音里帶著欣喜和激動。
月明星稀之夜,雕花窗欞之外,一抹瘦弱的身影蜷縮著,靜靜聽著里頭血脈相連的親人討論著怎么瓜分她的價值。
“太好了,爹爹,裴大人權(quán)勢滔天,他一定能將您侵占田產(chǎn)的事情壓下去。您的爵位能保住了,哥哥也就不會受牢獄之災(zāi),我也還能繼續(xù)入宮選秀。”
說話的是涇陽侯府嫡女陸瓊?cè)A,她頭一個附和涇陽侯的話。
緊接著是涇陽侯夫人趙氏:“哼,流落風(fēng)塵了還有臉活著,若不是念在她還有一點利用價值,我早就讓人打死這個有辱門風(fēng)的女兒了?!?p> 最后是世子穆崢嶸,他不耐煩道:“母親不必憂心,陸錦語那小身板受不住裴大人幾次折騰,估摸著要不了幾日,咱們侯府的污點就沒了?!?p> 房內(nèi),侯府一家親親熱熱的圍坐一桌,一邊辱罵著剛從揚(yáng)州找回來的女兒,一邊又商量著怎么利用她換取好處。
房外,陸錦語露出慘笑,原來方才不是做噩夢了,而是上天令她回想起了前世真實的凄慘經(jīng)歷。
上一世,涇陽侯府派人接她回京,說她是侯府丟失多年的嫡次女,她歡歡喜喜的回家,卻在到家的第二日晚被送到了大將軍裴忠的床上。
裴忠此人暴虐好色,又極其喜歡些不可言說的手段,竟活生生的將她凌虐致死。
或許是恨意滔天,陸錦語的靈魂在人世間飄蕩了一段時間,她看著侯府將自己的尸體賣給一戶人家配冥婚,只為了換取二十兩銀子,給姐姐買一支珠花。又看著涇陽侯犯下的罪責(zé)被抹去,陸崢嶸被皇帝委以重任,陸瓊?cè)A入宮成了皇妃,還給涇陽侯夫人封了誥命。
在裴忠的扶持下,侯府的地位水漲船高,京中人人艷羨,卻無人知曉這背后被犧牲的陸錦語。
如今聽到他們的謀劃,陸錦語才明白父親母親并不是找了她多年才找到,而是為了巴結(jié)裴忠,想起來有個丟失多年的女兒,這才命人去找的。侯府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靠吸她的血換取利益。
這哪里是家人?分明是一群吸血的禽獸!
恨意從心底噴薄而出,像有一只小獸在她身體中掙扎著,要破體而出,生吞活剝了這惡心的一家子。
陸錦語咬緊牙關(guān),控制住因憤怒而顫抖的身體,她要復(fù)仇,但她也知道目前最要緊的是逃離這個吃人的魔窟。
明日就是侯府將她獻(xiàn)給裴忠的日子了,按照前世的進(jìn)展,侯夫人會打著關(guān)心她的旗號,哄她喝下一盞加了料的燕窩,眼睜睜的看著她被裴忠欺辱。
她現(xiàn)在根本沒有力量對抗侯府,一定要盡快離開。
陸錦語輕手輕腳的從地上爬起來,她是趁著看守的嬤嬤打盹的時候偷偷跑出來的?,F(xiàn)在想來,那嬤嬤應(yīng)該是他們有意安排看守她的,只是沒想到她因為做噩夢跑了出來,想尋求母親的安慰,卻聽到了他們的算計。
也許是上天垂憐吧,讓她及時看清楚這一家子的嘴角。
陸錦語心有余悸的想著,憑著模糊的記憶往侯府后院走去,她記得后院有個偏僻小門,供下人倒夜香用的,平時很少有人在這里走動,她或許能從這里逃出侯府。
待到小門附近,看到守門的婆子時,陸錦語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磥砗罡缬袘?yīng)對之策,防止她出逃。
那婆子打量著衣著單薄的陸錦語,疑惑問道:“二小姐,時候不早了,您這是要去哪兒?”
陸錦語嘆了一聲,語氣焦灼道:“今日歸家太匆忙,我的包袱都忘在了驛站,派人去找,到現(xiàn)在都沒消息,不知是不是被人眛下了?我那包袱里有許多金銀首飾,還有一顆鴿子卵大的東珠?!?p> 陸錦語說著,抬手比劃了一下大小,急切而又自然的指了指小門:“快,你快將門打開,待我尋回包袱,我一定重重賞你!”
守門的婆子見她這么著急,加之管家雖然勒令他們一干人等看好侯府各處,但并沒有告訴他們其中內(nèi)情,是以婆子不愿意得罪這位剛被找回來的侯府二小姐,便從懷中摸出一串鑰匙,準(zhǔn)備將小門打開。
“二小姐,要不要讓人套輛車?您一個人去嗎?天都黑了,不太安全啊?!逼抛臃抑¢T的鑰匙,順便和她搭話。
“不用了,快些,去晚了可就找不回來了!我那包袱里都是貴重東西,你若耽誤我的事兒,我可是要向爹娘告狀的!”陸錦語跺了跺腳,話里逐漸透露出威脅的意味,扮演著一位被寵得嬌縱的侯門小姐形象。
她深知自己的借口牽強(qiáng),只是仗著在情況緊急的氣氛下,這婆子情緒被帶動,會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無法思考,被她帶著節(jié)奏走。所以必須速戰(zhàn)速決,不能讓婆子回過味來。
婆子連忙加快速度,找出正確的鑰匙,開了鎖頭,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是是是,二小姐別動氣?!?p> 小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外頭暮色四合,鳴蟲輕歌,明明沒什么特別之處,卻好似有一股清涼的氣息涌進(jìn)來,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陸錦語知道那是她上輩子渴求不得的自由。
門剛打開,陸錦語便擠開婆子,快步往外走去。
婆子心里升起一絲異樣,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勁,正欲喊住陸錦語再問問話,忽然看到四五個下人匆匆跑了過來,領(lǐng)頭的正是看守陸錦語的秦嬤嬤。
秦嬤嬤指著陸錦語的背影,大吼一聲:“快抓住她!侯爺有令,別讓她跑了!”
話音未落,幾個靈活矯健的仆從竄了出去,好似獵手指揮的靈犬一般,爭先恐后的朝著獵物撲過去。
陸錦語才走出一小段距離,聽到后面的動靜后,她干脆撩起裙擺撒腿就跑,根本不敢回頭浪費(fèi)一丁點兒的時間。
“二小姐,別白費(fèi)功夫了,莫說你剛逃出來就被我們發(fā)現(xiàn),就算是你逃出去一天一夜,侯府也能把你揪回來。”秦嬤嬤道。
陸錦語知道侯府有權(quán)有勢,可她不認(rèn)命,就算知道會被抓回去,她也想要爭一爭。她早就有所打算,逃出侯府后,把裴忠的齷蹉行為告訴他的對家,無論怎樣,也能給自己爭得一線生機(jī)。
只是運(yùn)氣差了一些,這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
被當(dāng)做瘦馬培養(yǎng)多年,陸錦語身上早就瘦的只剩一把骨頭,加之侯府為了用她討好裴忠,特意克扣她的飯菜,所以此時的她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小跑幾步便頭暈眼花,全靠滔天的恨意支撐著她不要倒下。
陸錦語知道她逃不掉了。
兩個仆從追上了陸錦語,不費(fèi)什么力氣就按住了她,又粗魯?shù)呐ぶ母觳惭毫嘶貋怼?p> 這時,有一群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來,為首的正是陸錦語的母親趙氏。她氣沖沖的走到陸錦語面前,不由分說給了她一個響亮的巴掌。
“小娼婦,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找你回來是做什么的了,那我也不用跟你演什么母女情深的惡心戲碼了。”
趙氏恨得咬牙切齒,看著陸錦語的眼中只有憎惡:“將她關(guān)進(jìn)西南角的那間屋子里!跟那些賤貨關(guān)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