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預(yù)料之中的重生
“你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也配嫁我鎮(zhèn)國公府?”
葉南棠蹙眉抬眼,看向面前一臉鄙夷的宋尉。
“我告訴你,就算太傅有意攀親,也不由你來做當(dāng)家主母!”
宋尉仍在咄咄逼人,而葉南棠明顯有些不耐。
她微不可見地“嘖”了一聲,開始打量起周圍。
遠(yuǎn)處游廊上,宮燈幽暗,隱約傳來鐘鼓樂聲。
瞧著檐角龍紋,她應(yīng)該是被宋尉單獨約到正殿后方的廊橋上,這里不常有宮人經(jīng)過,倒顯得格外僻靜。
果然,她重生了。
她攥緊拳頭,穩(wěn)了穩(wěn)激動到微微發(fā)抖的手臂。
她等這一刻,太久了。
就是有點晦氣,第一面見到的還是這個差點要了自己命的男人。
“聽到?jīng)]有?就算我家下聘,也不會輪到你這種人,別腆著臉在葉家鳩占鵲巢了,趁早滾遠(yuǎn)點!”
再回神打量還在罵個不停的宋尉,葉南棠心頭不由得冒起一股火來。
兩世記憶在腦海中翻涌交織。
她多年的痛楚掙扎,都和葉家、和眼前這人脫不了干系。
上一世,葉家在她十六歲的生日宴上,迎回了馬場管事的女兒葉南霜。
而她所謂的親生父親,那個鬼迷心竅換了女兒的吳管事,也在拿了一筆錢財后,被亂棍趕出京城。
葉南棠是府上最后一個知道消息的人。
家中姨娘慣會指桑罵槐,變著法得罵她是“偷天換日的賤種”。
一貫護(hù)著她的主母,也慢慢轉(zhuǎn)變了對她的態(tài)度。
葉南棠本想自請離府,卻被老夫人一口回絕。
“你自幼長在我們身邊,我們待你和待霜兒都是一樣的?!?p> 就連一向?qū)λ龂?yán)厲的太傅都出言挽留,葉南棠有自知之明,不好再做推脫,便留在府中,盡可能地報答養(yǎng)育恩情。
拜高踩低的下人們慢慢開始刁難克扣她的待遇,她小心翼翼,不敢爭辯,到最后干脆閉門不出。
很快,她聽從太傅的安排,代替葉南棠嫁入鎮(zhèn)國公府。
而葉家的遺珠,真正的嫡女葉南霜,回府短短幾年便出落得明艷大氣,半點沒有在馬場長大的樣子。
最終高嫁晏王獨子,成為艷羨京中的郡王妃。
葉南棠以為嫁給宋尉是全新的開始,卻沒想到,才是真正的地獄。
新婚當(dāng)夜,宋尉留她獨守廂房,轉(zhuǎn)頭去了平康坊。
之后的日子里,他偶爾回來草草發(fā)泄一通,從沒同她說過一句話。
在宋府,葉南棠沒有少夫人應(yīng)有的臉面,她同府中婢女一般侍奉長輩,更為了所謂的丈夫掏空了本就不多的嫁妝,幫他遮掩軍中賭債。
葉南棠不期望能獲得丈夫傾心,也不奢求能像葉南霜一樣過錦衣玉食的日子,她只想用忍讓換來鎮(zhèn)國公府的承認(rèn)。
如今再看,她真是個蠢出生天的木頭。
她永遠(yuǎn)不會忘記,宋尉在她生產(chǎn)時那嫌惡的神情。
她體弱難產(chǎn),可她的丈夫,卻在斬釘截鐵地催穩(wěn)婆離開:
“郡王妃來探望時動了胎氣,我讓你去照料竟還敢猶豫?!就她葉南棠生孩子金貴?一時半刻都少不了人伺候?”
葉南棠苦苦煎熬了一整夜,終于生下了個女嬰,還沒顧得上看孩子一眼,她便昏了過去。
隱約間,她聽到了葉南霜來到自己身邊,低聲喃喃道:
“你不過是我家下人,一輩子都是我的奴婢。還肖想快我一步,生下尉郎的骨血?”
一聲微不可聞的嬰啼,屋里陷入死寂。
葉南棠拼了命地想睜開眼,卻因為沒有力氣,在床上動彈不得。
“姐姐好狠的心,孩子都被我掐死了,怎么都不睜眼看一看?!?p> 葉南霜軟糯甜膩的語調(diào)回響在耳畔:“讓我再幫你一把?!?p> 床榻發(fā)出一聲悶聲,葉南棠只覺雙腿傳來劇痛,痛到幾乎失去了知覺。
終于,她猛地醒來,卻看到了她這輩子都不愿回想的一幕。
自己的妹妹一身華服,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卻微微歪著頭,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
在她的手邊,是葉南棠幾乎用命換來的孩子,小臉憋得紫青,早就沒了氣息。
而自己的雙腿,方才被兩個小廝用床上的角柜狠狠地砸了下去!
此刻下腹與腿骨傳來黏稠溫?zé)岬挠|感,鉆心的痛楚瞬間遍布全身,讓她艱難地發(fā)出一聲枯澀凄厲的慘叫。
“?。?!你——”
還沒說完,那小廝抬手拿著枕頭,死死地將她的臉捂住。
她哪里還有力氣掙扎,正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快要沒了氣息的時候,枕頭卻被草草松開。
“亂什么!”
是宋尉的聲音。
葉南霜眼珠一轉(zhuǎn),換了一副無辜嘴臉,扭身撲進(jìn)宋尉懷里,哭道:
“尉郎!可憐那孩子,到底也沒保住。沒想到我好意來探望,反倒觸及姐姐的傷心事,姐姐她……她實在是命弱福薄啊——”
宋尉漠然地勾勾手,門外又跟著進(jìn)來幾個小廝。
他瞥了一眼已經(jīng)痛昏的葉南棠:
“府上死了個婢女,打發(fā)了便是?!?p> 又回身憐愛地看著嬌滴滴的葉南霜,補(bǔ)充道:
“既然她本就不是葉家的人,自然不用驚動太傅,我自有說辭?!?p> 幾人拿布席一裹,便將葉南棠抬去城郊廟后,草草埋入土里。
幸好老天憐惜,一場大雨把新土沖散,讓她不至于被生生活埋。
葉南棠憑著僅存的力氣爬到商道,正逢禾陽公主穆寧靖往道觀祈福,這才撿回半條命。
她恨,可她沒有辦法復(fù)仇。
她身微言輕,只有半條爛命。
因為廢了腿,葉南棠無法入公主府伺候,只能留在道觀修養(yǎng)。
跟著道長,她什么都學(xué)。
丹藥醫(yī)理,到制毒射箭,只要能讓她看到報仇的希望,她都愿意去學(xué),只等公主能給她這個機(jī)會。
而禾陽公主,許久之后,才來見了她兩面。
第一面,她回絕了葉南棠的請求。
當(dāng)時的宋尉領(lǐng)兵大捷,沒人愿意去招惹如日中天的鎮(zhèn)國公府。
第二面,她只問了葉南棠一句話:
“我看不到你的忠心,又怎敢用你的毒?”
葉南棠毫不猶豫地挑斷了腳筋,用自廢雙腿贏得了一次面見太后的機(jī)會。
許久之后,太后掌權(quán),公主府上舉薦了一名的精通煉丹卻雙腿殘疾的女道。
明面上,葉南棠為文太后煉制丹藥;
暗地里,她負(fù)責(zé)收集暗衛(wèi)信息,煉制毒藥利器。
為了向宋尉和葉家復(fù)仇,她把能做的都做了。
太后雷霆之勢拔除了大半權(quán)貴宗親,鎮(zhèn)國公死后,宋尉結(jié)黨謀逆,自然難逃斬首的命運。
可惜葉南霜還是郡王妃,葉家仍是清流門閥,葉南棠耗盡了所有心血,卻始終撼動不了太傅的地位。
上一世未報的仇,沒清的債,她這一世必會一一奉還!
“不會這就被嚇成啞巴了吧?!?p> 宋尉的嗤笑聲,將葉南棠的思緒從上一世拉回到現(xiàn)在。
“公子……你在說什么啊?!?p> 葉南棠語調(diào)微顫,懵懂似的看著宋尉。
宋尉看她還是一樣的懦弱,越發(fā)失了耐心:
“天生的奴婢樣兒,真掃興。還是回去問清楚你到底是誰家的野種,別再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
葉南棠眼神變了又變,隨后,她的臉蛋上浮起了幾分怒意。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