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鄉(xiāng)音無改鬢毛衰
“鬼與惡靈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們魂魄完好，靈智尚存，所做的一切皆有起因。”
走在泛紅的街道上，無真詳細地解釋道：“若與鬼的因果無關，哪怕當面挑釁它，也不會遭其毒手?！?p> “但，與其說是鬼不愿意殺人，還不如說是天道對鬼有著規(guī)則限制，不滿足條件之人，不可殺?！?p> 一旁的葉詩晴忍不住問道：“連天道都要降下規(guī)則束縛它們，鬼究竟有多強？”
“其實……”
無真停下腳步，舉目望向天邊如血的殘陽，幽邃的瞳孔沒有焦距，像是在看虛空中的某個存在。
看了一會兒后，他才說：“鬼與修士并無很大的不同，修士逆天而行，便會招致雷劫，濫殺無辜，便會滋生心魔，這亦是天道的規(guī)則束縛?！?p> “修真界對鬼的研究實在太少，因為多數的鬼在失去軀體后，吸納不了足夠的怨氣，或者沒有吸納怨氣的意識，很快便會魂飛魄散，構不成威脅，就像嬰孩出生后卻不會吃奶一樣，定然會餓死。”
“而白月城里的這只兇鬼，顯然是個中翹楚，不僅存活了下來，還強大了到連修士都未必能抗衡的地步。”
“屬于它的天道規(guī)則是什么？踏入白月城嗎？”
看著腳下足有一指厚，踩上去十分黏膩的血垢，林梟捏著鼻子問道：“那我們現在豈不是也成了兇鬼的目標？”
“天道規(guī)則哪有這么簡單？”
陸玄凝指了指前方的街道：“看看那是什么?！?p> 三人忍著惡臭上前，這具尸體躺在一輛巨大的游行車內，身披長袍，臉戴面具，頭上是用各色羽毛編就的夸張冠冕。
“這是……祭司？”
“沒錯”
陸玄凝飄飛至尸體旁：“白月城被屠時，正在舉行祭祀大典，這才是規(guī)則的關鍵所在，否則它為何早不屠晚不屠，偏偏選在大典當天動手？”
她伸出一只凝聚為實體的手，取下面具，尸體的面皮也隨之被粘連下來，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可怖容顏。
陸玄凝辨認了一下面具上的紋路，說道：“五谷神，這是祈求糧食豐收的祭司?！?p> “傳說在西玄界靈氣復蘇前，中州曾是整片大陸最荒蕪的地方，只有難民之類的人會逃亡至此，久而久之，便建立了村落?！?p> “但世界本源想要釋放靈氣，就需要吸收外界能量破開屏障，在它的影響下，這塊本就貧瘠的土地連續(xù)數年糧食欠收，周邊國家又不愿接納，最后大批居民餓死街頭。”
“但那時的人們哪里懂得靈氣復蘇是什么概念，只覺得這是老天爺降下的懲罰，于是常常舉行祭祀儀式，直到后來，靈氣復蘇讓此地變成了豐饒沃土，祭祀的頻率才開始降低。”
林梟和秋棠細細回味陸玄凝的話，但始終想不出這跟白月城被屠有何干系。
唯獨林鴦沉默了片刻，而后說：“土地肥沃了，土地上的人，就沒法繼續(xù)住下去了吧？”
這句話點醒了林梟和秋棠，中州正是因為貧瘠，才被“施舍”給了那些難民，現在它不僅肥沃了，還成為此界靈氣最濃郁的地方，不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都不可能允許他們繼續(xù)占著這里。
“恨著白月城本身，原來是這個意思嗎？兇鬼恨那些搶走家園的人，以及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建立的一切?！?p> 城主府內，眾修士圍坐成一圈，聽無真念完這里典藏的古籍后，葉詩晴口中喃喃道：“可它為何執(zhí)著于祭祀大典呢？還有那些尸體的耳朵……”
無真從懷中掏出一串獸牙項鏈，放在面前的地上，眾人發(fā)現，上面的獸牙已經盡數崩裂，黯淡無光，甚至還有些許詭異的黑氣冒出。
“貧僧從祭司身上取下了這串項鏈，托天機閣的玉幽子前輩算了一卦，這便是結果。”
葉詩晴拿起項鏈仔細端詳，發(fā)現這些獸牙上的裂痕居然組成了四個字：
“沐……猴……而……冠……”
……
風吹草木，夜涼如水。
“叮當”
祭司打扮的女子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腰間銀鈴清脆作響，好似珠落玉盤。
不多時，皎月藏入烏云之中，四周街坊漸暗，驀然，一股陰風吹起，卷著濃厚的腥氣撲面而來！
女子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卻感到腕部一涼。
抬眼望去，一張蒼白腐爛的女人面容闖入視野，那雙眸子沒有眼白，巨大的瞳孔占據整個眼眶，像是黑黢黢的兩個窟窿，下半邊臉用紅紗遮著，依稀能看見那沒了皮肉，森然白骨裸露在外。
她抓著女子的那只手上沾滿鮮血，觸感像是毒蛇的鱗片，冰冷中帶著黏膩。
四目相對，女子只感覺雙腳猶如灌了鉛般沉重，好在腰間銀鈴在此時發(fā)出一道白光，打開了兇鬼的手。
女子及時反應過來，厲喝一聲：“孽障，受死！”
隨即掀開衣物，扯下頭冠，露出素發(fā)鶴袍，正是葉詩晴。
她朝女鬼一劍刺出，劍氣如天降神雷，殺機四溢，須臾間分作數道銀索，朝兇鬼疾襲而去！
“哈哈哈哈哈……”
女鬼輕巧地躲開這一擊，發(fā)出尖銳的笑聲，猶如千根鋼針刺入神魂，令葉詩晴頭痛欲裂，腰間清心鈴也失去了效果。
忽而遠處金光閃現，一串佛珠旋轉著飛來，停在葉詩晴頭頂，隨后顆顆散開，三珠為一組結出陣法，將女鬼的笑聲隔絕在外。
無真的身影出現在街角：“葉施主只管專心應敵，貧僧護你神魂無恙！”
“有勞了?！?p> 葉詩晴點點頭，提劍引上女鬼，與其戰(zhàn)在一處。
街邊樓宇檐上，林梟，林鴦，秋棠三人躲在陸玄凝的鬼息中，觀望著下方戰(zhàn)斗的局勢。
“一個劍體，一個佛骨，還都是武卒八重的修為，不愧是中州仙門的天之驕子?！?p> 陸玄凝的目光在女鬼身上打轉，顯然對她很是中意：“這家伙也是天賦異稟，光是靠怨氣滋養(yǎng)就有了鬼卒中期的實力，只是缺少的功法輔助，終究根基不穩(wěn)，被拿下是遲早的時?！?p> “此番用不著你們參與，乖乖呆在這兒，我去去就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