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皇帝對她的寵信,沈聿明就算是想封侯拜相,也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不想對方只是提了這么小的要求:“就這?你看不起本官?”
沈聿明笑笑:“這些已經(jīng)足夠,我等原先也是良民,只是世道艱難,不得已才落草為寇。山上只有沈某略懂一些拳腳,只是護不住這么多人,若有大人相助,我們定會平安到京?!?p> 云暮沒有一口應(yīng)下,反倒是盯了沈聿明許久,久到沈聿明以為對方看出了些什么,他硬著頭皮出聲:“大人可是有什么難處?”
云暮收回眼∶“沒有,容本官考慮幾日,回京之前定會給沈公子一個答復(fù)?!?p> 沈聿明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敢多說,恐他生疑,只能暫且告退。
人一走,宋楓端著一壺溫水走出:“大人,上次就是他拿酒來的吧?!?p> “什么?”近來事忙,云暮記不清是哪件。
宋楓言簡意賅,:“梨花白?!?p> 云暮這才想起:“你說那個啊,是他,你不說我都忘了?!?p> 又叮囑道:“他一直在涿州生活,并不知曉宮里的事,你莫要去找他麻煩?!?p> 這小子,慣會在她面前賣乖,若無故去把人打一頓,她又得多許人一個承諾。
宋楓悶悶地哦了一聲。
云暮無暇顧及,她在思考沈聿明帶人進京的用意。對方給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冀州之外,便是京城,山匪不至于蠢到在官道上搶劫。
想起蒼山上的那些山匪,雖有些年事已高,但步履矯健。那日晚上手握刀劍的樣子,看著就是練家子。
沈聿明為何說只有他略懂拳腳?
難道這些人的身份不能擺在明面上,需要她做掩護?憑她的身份和腰間的令牌,守城的侍衛(wèi)誰敢查她的隊伍。
京城的水本來就深,她丟幾顆石子下去,應(yīng)該無礙吧?
云暮端坐在臺上,手中驚堂木一拍,公堂兩側(cè)的衙役以棍敲地。
“威武。”
驚堂木再拍,全場肅靜。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草民李明狀告知縣李北勾結(jié)胡人……”
“民女劉紅、譚英……狀告盧家伙同知縣強搶民女,殺人拋尸……”
“圣旨到!”
才還了李明清白,還沒來得及審地牢一案,蔣其手持圣旨出現(xiàn)在縣衙門口。
“云暮接旨?!?p> 云暮并不意外,從容跪地領(lǐng)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盧宏一家欺上瞞下,蔽塞朕聰,罔上負(fù)恩,本當(dāng)就地斬立決,然朕念及盧宏效勞有年,故此案移交大理寺,盧宏一家進京候?qū)?,欽此?!?p> 云暮雙手舉過頭頂,穩(wěn)穩(wěn)接過圣旨。盧宏愣神片刻,再抬頭時,得意大笑:“云暮,皇上顧及盧家的顏面,你能奈我何?”
云暮不愿與他廢話,揮手讓衙役把人押下去。前來喊冤狀告的姑娘們癱在長輩的懷里,面如死灰:“大人,我們不告了?!?p> 民與官斗,孰贏孰輸,一目了然。
云暮清退場上之人,只余憤懣的馮章幾人。
“人證物證俱在,只差一步之遙,諸位也要放棄嗎?”
劉紅很是絕望,她忘不了那些對她指指點點的人,受不了別人異樣的眼光,本以為能報仇雪恨,不料皇帝要保下盧家,她們這些人還有活路嗎?
劉紅被憤怒沖昏頭腦,口不擇言∶“那是圣旨,大人你不過是一個閹人,再怎么權(quán)勢通天,還能做得了皇帝的主嗎?”
眾人中,唯有云暮臉色未變:“你們想必在涿州也待不下去了,不如去京城散心,本宮在京城有一處三進的宅子,可暫時供你們落腳。若盧宏真有反撲的機會,本官便托人送你們走,他們不會再有你們的消息?!?p> 前幾日得了蔣其的信后,云暮才決定今天升堂,還要在蔣其到來之前還李明一個清白。
皇族和世家的恩怨由來已久,二者相互牽制,若他隨意斬殺盧宏,恐盧家借機聯(lián)合其他世家生事,這也是他遲遲不升堂的原因,回想盧宏的得意神態(tài),云暮不禁嗤笑。
轉(zhuǎn)念一想,就算盧家有從龍之功,只一個和胡人勾結(jié),意圖換朝的罪名,足以讓生性多疑的梁文帝把盧家屠個一干二凈,其余幾個世家不趁機分杯羹就不錯了,怎會冒著風(fēng)險為他們求情?
盧宏還真是老了,連人性都看不清了,天要他亡,誰能力挽狂瀾?不過是讓他們茍延殘喘幾天罷了。
這幾個姑娘愿意繼續(xù)上告,她也樂得助她們一把,若是不愿也無傷大雅,這幾個罪名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若盧宏動之以情,再求盧家人給他求情,沒準(zhǔn)還能留下一個人的命,只是不知道他會選自己活還是盧靖活。
云暮自桌后走出:“五日后回京,諸位不妨再考慮考慮,本官還有事就不留你們了?!?p> 涿州城外,蒼山。
“沈公子所求之事,本官允了。但須記住一點,到了京城我們一拍兩散,井水不犯河水,你們?nèi)粼诰┏侨浅鍪露?,又牽連到本官,本官第一個殺的就是你們?!?p> 云暮語含警告。
沈聿明壓下欣喜,拱手道:“多謝大人成全我等絕不惹事,大人還請放心?!?p> 抬頭瞥了他一眼,很快又移開了,他沒吃那些藥嗎?怎么過了這么多天還是這個病秧子的模樣?
心里想的,也問出了聲。
云暮怔了怔,倒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下意識解釋了一句∶“吃了,只是我身體弱,好得慢?!?p> 沈聿明的心情更好了,鉆進一旁的屋子,又給云暮包了一大包藥,卻不叫他拿:“走吧,我送大人下山?!?p> 五日轉(zhuǎn)瞬即逝,大軍整裝待發(fā),新上任的縣令站在城門相送,兩側(cè)站滿了百姓。
涿州百姓長久被盧家和知縣欺壓,早就不滿,只是要仰其鼻息,盧家現(xiàn)在雖暫時成了魚肉,但他們也不敢得罪,否則盧家卷土重來之時,他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來時輕裝簡從,一路巡至涿州也不過月余,走時聲勢浩大,抵達邢州竟花了個把月。
不遠處,知州董伊一身戎裝,率兵駐守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