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如太子殿下所說一般,在距離太子宣旨之后的第三天顧父被許可回家的旨意就來到了顧府,一家人整整齊齊在門口等著,就連顧老大人也親自站在門口。
顧文禮從大理寺一直踱步回家,一路上都在回想今日的遭遇,雖然大理寺中的人不曾對他用刑,但是長達三個月的牢獄生活也讓顧文禮整個人消瘦了一圈,顧文禮走在路上,看著小販在沿街叫賣,抱著孩子的婦人同丈夫一起給孩子挑選飾品,不免想到家中的女兒顧荇,自己這番牢獄之災不知一家老小現(xiàn)如今如何了,想到此處不免加快腳步,眼神略過一旁的攤子上正巧有一只荇草做的簪花,顧文禮走過去,拿起來細細打量,雖然材質(zhì)不夠上乘,但是好在做工精美,更巧的是樣式倒是很襯女兒的名字,只是,顧文禮摸摸衣服上的口袋,分文沒有,不免心下有些可惜,攤主見他拿著一直簪花遲遲不動,再加上一身布衣,垂頭散發(fā)的模樣,不禁心有悲戚。
“可是覺得這簪花配得上你家姑娘?”
顧文禮抬起頭,笑道:“是啊,小女單名一個荇字,這簪花正巧是荇草,倒是難得,只是今日,”顧文禮笑笑“今日并未帶銀兩,攤主先賣于我,一會我差人來付錢可好?”
攤主本就看他可憐,本來這只簪花不必其他的牡丹月季,只是一個荇草,倒也不好賣,自己就權(quán)當做一個順水人情送與他吧。
攤主聞此擺擺手:“贈與你了,看你衣衫單薄,早已入秋還是快些回家吧。”
顧文禮拱手微拜,“多謝相贈,一會我差人將銀兩送來?!?p> 顧文禮收下簪花拿在手中往顧府走去,一路上既忐忑又欣喜,不知家中親人都如何了,等顧文禮走到顧府門口的時候才發(fā)覺父親帶著顧府眾人都在門口等候,顧府眾人一見到顧文禮丫鬟仆人紛紛跪下行禮,“恭迎老爺回家。”
一聲聲恭迎聲傳入顧文禮的耳中,聽著耳邊的聲音再加上面前的顧荇和父親等眾人,顧文禮這才有了真切的回家的實感,這三個多月的牢獄之災仿佛是一場夢,顧文禮快步上前跪倒在顧堂政面前,“父親,孩兒不孝,讓父親擔心了?!?p> 顧堂政看見多日未見的兒子,縱使已經(jīng)年過花甲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顧堂政伸手浮起顧文禮,顧文禮一抬頭便看見父親發(fā)紅的眼眶周圍脹痛是怎么回事,心中更加不是滋味,自己已經(jīng)成家立業(yè)卻還要讓父母操勞,實在是愧為人子。再看向一旁的母親和妻子,早已經(jīng)相攜抹淚,顧文禮作勢跪在目前面前,顧老夫人一把抓住顧文禮的胳膊,老淚縱橫,“我的兒啊”,顧老夫人摸著顧文禮的臉,再看看自家兒子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中衣,心中不免更加悲痛,雙手顫抖著握住顧文禮的手,“你受苦了,文禮,快些隨母親回家去吧?!?p> 顧文禮反手握住母親的手,“是,母親,兒子讓你擔心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真相大白,母親盡可安心了?!?p> 顧老夫人用另一只手拍拍兒子握住自己的手,“好好好,人沒事就好,”顧老夫人一頓,神色緊張地看著顧文禮,“身上,可有受傷?”
顧文禮低聲回道:“并未,母親放心?!?p> “好好,”顧母看著一旁的兒媳溫之,招招手,“來,快帶著你的夫婿一起回房去吧。”溫之這才走上前來,剛才丈夫在和母親父親講話,自己心中即使有諸多問題也只好先放回心里,如今母親叫她過去,倒是一下子有點近鄉(xiāng)情更怯,看著消瘦了不少的丈夫,顧母說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
溫之來到丈夫面前,“老爺,”一說話便不免哽咽了,“你受苦了?!闭f著眼淚便不說控制地滾落,顧文禮看著相伴多年的妻子,成婚多年二人一直琴瑟和鳴,自家夫人也是當今望族的大家閨秀,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得一向是端莊有禮,即使是自己也從未見過夫人如今日這般掩面哭泣,顧文禮心中越發(fā)悲痛,自己一個人惹得全家擔憂,此次若不是太子殿下掌管秋闈一案,自己還不知能不能回家,同時顧文禮心中更加明確了一個想法,在這個時代獨善其身可以,但是你要有足夠的震懾力和權(quán)利,不然就只能如同今日的自己一般,任人魚肉,不管自己承受無妄之災,更禍及家人。
眾人一起回到家中,顧荇這才有機會地與父親敘話。
顧文禮看著一旁坐著的女兒,雖然面上不顯,但是也清減了不少,顧文禮笑笑對女兒招招手,“阿荇,來。”
顧荇本來在一旁坐著,聽著父母敘話,沒想到父親突然招手喊自己過去,顧荇站起身子剛走到父親面前就看到父親小心翼翼從里衣里拿出一朵簪花,顧荇伸手接過,是個荇草的樣式。顧荇心里一熱,雙目含淚看著父親。
“父親,”顧荇哽咽,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和父親好好說如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文禮看著女兒的模樣心中一痛,抬起手摸摸顧荇的腦袋,“父親節(jié)是哪一天2024不在這段時間,我家女兒辛苦了,你母親一直在生病,祖父祖母年邁,想必荇兒承受了許多不為人道的艱苦?!?p> 顧荇搖搖頭,豆大的淚珠滾滾落下,顧荇上前一步跪坐在父親身旁,“荇兒不辛苦,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只是苦了父親,平白遭受三個多月的無妄之災?!?p> 顧文禮扶起女兒,嘆了口氣,“雖說是無妄之災,但是經(jīng)此一事也讓我們看明白了如今的世態(tài)炎涼,顧家想獨善其身,難啊。”
“父親,女兒向您請罪,”顧荇跪下,頭抵在地上,“顧荇曾去見過太子殿下,希望在秋闈一事能夠還父親一個清白。父親,女兒有罪。”
溫之本來在顧文禮旁邊拿著帕子擦淚,聽到顧荇此言頓時頓住,“阿荇,此時當真?為何從未聽你提起過?”溫之驚得站起來問道。閨閣女子私見外男,還是太子殿下,她從未聽說太子府向顧府遞過名帖,顧府更不可能,溫之神情更加嚴肅,心中一顫,難道是阿荇私自拜會?溫之感覺自己眼前一黑,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坐下。
“母親恕罪,”顧荇又朝母親一拜,“母親自父親入獄之后便一直身體不好,每日兩幅湯藥,祖父祖母已經(jīng)年邁,阿荇實在是不愿再讓祖父低下脊梁去求見他人,祖父一世清廉,實在是......”顧荇一頓,“實在是不該一把年紀再去折了面子去求見,阿荇去的時候避了人,只有女兒和青詞知道,也并未雇馬車,應(yīng)當沒有人知曉?!?p> 溫之聽著女兒的話,心中責備的話再也說不出一句,原來女兒竟然受了這么多苦楚,自己身為一個母親不能為女兒遮風擋雨,還要讓女兒為自己擔心,實在是愧為人母。
顧文禮心中一忡,往日他就算不會責備女兒,也會教導幾句,只是時到今日顧文禮經(jīng)此一事心中早就不是那個往日的顧文禮了。
“阿荇,你且放心,既然父親已經(jīng)歸家,這些事情就交給父親吧。”說罷喊來家中的小廝去給今日街市上的攤主送過去五兩銀子。
“竟還有這樣的人,我看那簪花樣式不俗,不如請到家來為荇兒做些簪花可好?”
顧文禮附議,“此言甚好?!?p> 買簪花的攤主突然被人塞了五兩銀子,還可以去顧府當簪娘,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攤主連忙道謝,順便收拾自己的家伙什,說自己現(xiàn)在就去府中謝恩,手邊還剩下一些簪花若是府內(nèi)丫鬟不嫌棄便送過去給丫鬟們帶著玩。
小廝自然樂得應(yīng)下,哪個年輕的小姑娘不愛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