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生病的消息傳到趙廷暄耳中時,已經(jīng)是三個時辰之后的事了。
這三個時辰里,趙廷暄陪著姐姐趙云暖見了和津郡王和北燕三公子韓嵩,這兩位吊唁之后便去了驛館,趙氏姐弟重孝在身,便由陳典膳和李奉祠負(fù)責(zé)接待。
除此以外,在這三個時辰里,姨夫人聶瓊?cè)A去了距離梁都不遠(yuǎn)的烏衣庵修行,為逝去的姐夫和生病的姐姐祈福。
眾所周知,這位姨夫人近道遠(yuǎn)佛,在梁都住了十五年,從未進(jìn)過寺院庵堂,可這次為了姐夫和姐姐,卻主動要求去庵堂修行,且還落發(fā)了,足可見其誠心。
只是這位姨夫人或許的確與佛無緣,住進(jìn)庵堂當(dāng)晚便病倒了,沒過幾日便傳出了她的死訊,不過她已剃度,不再是紅塵中人,便由庵堂里的師太作主,草草埋到后山。
當(dāng)然這是幾天后的事了,而今天還沒有過去,這三個時辰里,還發(fā)生了一件事,那便是趙時晴去馬家時,馬道婆已經(jīng)人去屋空,不過這也難不住她,馬道婆雖然逃跑了,可是她家里的東西并沒有全都帶走。
憑著一件里衣,小乖在幾十里外的一片草叢里找到了馬道婆的尸體。
趙時晴快馬疾馳,一路追隨小乖,她趕到后仔細(xì)查看了馬道婆的尸體,發(fā)現(xiàn)馬道婆的指甲縫里很臟,尸體趴在地上,后背中刀。
趙時晴在附近查看,果然發(fā)現(xiàn)有埋過東西的痕跡,馬道婆剛剛把東西埋好,還沒來得及逃走,便被人結(jié)果了性命。
那人顯然并沒有看到馬道婆埋東西,否則那件東西也就不會留在這里了。
趙時晴把東西挖出來,見是一只荷包,荷包里有一枚富貴花開的金錁子,金錁子成色很好,趙時晴看了看便塞回荷包。
至于逃走的王家媳婦和她的情弟弟,早在今天上午,趙云暖便已經(jīng)派人去追捕了。
趙時晴回到王府時,已是晚膳時分。
她先去靈堂里給父王上香,只看到了姐姐趙云暖,沒有看到趙廷暄,趙時晴跪在姐姐身邊,掏出那只荷包:“這是馬道婆死前埋起來的,你看看有沒有線索?!?p> 趙云暖拿出那只金錁子,秀眉微蹙:“這不是普通的金錁子?!?p> 她把金錁子翻過來,那里有一個小小的方印。
“咦,這個標(biāo)記我好像沒有見過?!壁w時晴好奇地問道,這樣的方印,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趙云暖說道:“這是宮造的標(biāo)記,你看這上面有個外字了嗎?這是內(nèi)造司專為就藩或者開府的王爺公主們打造的,但也只限于住在京城的,像咱們梁王府逢年過節(jié)打賞用的金錁子銀錁子,就是咱們自己在梁地打的,沒有這個標(biāo)記,所以你沒有見過也很正常?!?p> 趙時晴懂了,這就是佳宜長公主那種身份的人用來打賞的東西。
趙時晴怔了怔,一拍腦袋:“唉,我還以為是那個殺人兇手疏忽了,不知道馬道婆臨死前還埋了東西,原來他不是疏忽,而是故意要留下線索,讓我們上當(dāng)啊。
不過,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這么明顯的栽贓陷害,誰會相信?”
趙云暖捏捏她的臉蛋:“機(jī)靈鬼,你以為都像你這么聰明嗎?你問十個人,至少九個人都會認(rèn)為這就是從佳宜長公主手里流出來的東西?!?p> 說著,趙云暖把金錁子重又放進(jìn)荷包,一起遞給趙時晴:“明日便是三日之期了,把這個拿去,和蕭大公子做交易吧?!?p> 趙時晴把荷包收了起來,隨口說道:“哦,對了,聶瓊?cè)A送出王府的時候,她已經(jīng)快斷氣了,為了給她吊命,我給她帶了一支五十年的老山參?!?p> 趙云暖點點頭:“做得很好,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那豈不是便宜她了,少說也要讓她再多熬個三五日,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p> 趙時晴看了看旁邊空出來的位置,問道:“二哥呢?”
趙云暖語氣淡淡:“去看母妃了?!?p> 靈堂里再次陷入靜寂,只有火苗子竄起時發(fā)出的噗噗聲。
半個時辰后,趙廷暄回到靈堂,他走到姐妹倆面前,對趙云暖說道:“姐,二姨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這件事都是二姨和張嬤嬤做的,和母妃沒有關(guān)系,若說母妃有錯,那她便是錯在不該相信二姨,姐,你不要責(zé)怪母妃了好不好?母妃已經(jīng)很愧疚了,父王最疼惜母妃,他泉下有知,也會原諒母妃的。”
趙云暖抬起頭來,刀鋒般的目光在趙廷暄臉上掃過:“母妃說她愧疚了?”
趙廷暄一怔:“母妃雖然沒有親口說,可是她哭得肝腸寸斷,這不是愧疚還是什么?”
趙云暖看向梁王的靈柩,聲音中透著冷意:“是否原諒,只有父王和小妹說了算,你我皆沒有資格替他們原諒任何人?!?p> 說完,她便站起身來,在靈柩前拜了拜,昂首闊步走出靈堂。
趙廷暄不明所以,一把拽住也要走的趙時晴:“晴晴,怎么還有你的事?母妃為何還要你來原諒?”
趙時晴一聽就知道他會錯意了,看來對于今天發(fā)生的事,聶氏是說一半藏一半啊。
好吧,拆臺小能手精彩出場了!
“姐說的小妹不是我,是小郡主,二哥你知道二姨為何會對父王痛下殺手嗎?那是因為馬道婆威脅她,你知道馬道婆為何會威脅她嗎?那是因為她有把柄被馬道婆抓在手里,你知道是什么把柄嗎?就是小郡主之死,原來是二姨把小郡主拐走的,你知道二姨為何會拐走小郡主嗎?是因為母妃......”
趙時晴小嘴一頓吧吧,趙廷暄起先還糊涂,但是很快他便全都明白了。
對于夭折的小妹,趙廷暄已經(jīng)沒有多少印象了,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說起妹妹,他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趙時晴。
現(xiàn)在他努力回憶,可是拼湊出的那張臉,還是童年時的趙時晴。
趙廷暄嘆了口氣,應(yīng)該愧疚的人還有他,他竟然已經(jīng)忘記了可憐的阿映。
他又想起了聶氏,忽然得知丈夫和女兒,都是被自己的親妹妹所害,母妃一定比所有人都要傷心。
對,最傷心的人是母妃,母妃才是受到最大傷害的那個人。
他真是不孝,剛剛他竟然也在心底抱怨母妃不該收留二姨。
母妃顧念手足之情,這又何錯之有?
錯的是二姨,是背后主使的人。
趙廷暄用最快速度說服了自己,他不指望也能做通大姐的工作,但是他可以勸勸晴晴啊,晴晴和母妃之間本就生疏,若是再被這些事情影響,那她們以后就更難共處了。
父王已經(jīng)不在了,大哥也還沒有回來,這個家不能散!
趙時晴已經(jīng)不在靈堂了,趙廷暄忙讓人去叫她,卻得知就在剛剛,二小姐騎馬出府了。
三日之期馬上到了,趙時晴去赴蕭真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