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楚瑤
霍青山是在訓練場被陸參謀長當場逮住的。
陸明鐵青著臉,眼神中透露出幾分怒意和不可忽視的威嚴,“霍青山,你簡直是在胡鬧!”
陸明的此刻的怒氣值簡直溢于言表,“受了傷不僅不按時去醫(yī)務處換藥,還敢違抗醫(yī)囑私自恢復訓練,你把自己的身體和部隊的紀律還放在眼里嗎?別人奉承你幾句“兵王”,你就真以為你霍青山的身體真是鐵打的嗎?”
陸明一邊厲聲訓斥,一邊用手指著訓練場的西南方向:“我命令你,現(xiàn)在立刻去醫(yī)務室找衛(wèi)生員換藥!接下來幾天我要是還在訓練場上看見你,我絕對饒不了你!”
陸明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
霍青山聞言卻不為所動,梗著脖頸一本正經(jīng)地回復道:“參謀長,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都是些輕傷,沒那么金貴,可以訓練?!?p> 陸明看著霍青山這幅冥頑不靈的倔樣,心中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他狠狠地瞪了霍青山一眼,怒喝道:“你非逼著老子踢你,你小子才肯老實是吧!”
就在這時,一旁的鐘恒非常有眼力勁地注意到參謀長這回是真的動了真格,深知大事不妙。
他連忙跑上前,一把拉住霍青山,湊到霍青山耳邊小聲地勸慰道:“營長,別犯倔了,參謀長是真的動怒了。咱先去換藥,別把事情鬧大?!?p> 接著,鐘恒轉向陸明,立正敬禮,神色嚴肅地說道:“參謀長您放心,我現(xiàn)在就把霍營長架去醫(yī)務室換藥,一定監(jiān)督他換好藥,保證完成任務?!?p> 說完,鐘恒不顧霍青山的意愿,半拉半拽的總算是拖著他離開了訓練場。
*
醫(yī)務室。
楚瑤正站在值班室的窗口不時向外張望,神色間依稀可見幾分隱隱的焦急。
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她特意尋了個理由去到辦公樓,假裝偶遇陸明,然后旁敲側擊地將霍青山這幾天一直沒來上藥一事委婉透露給了陸明。
她知道以陸明的性子,一定會把霍青山押過來換藥。
其目的就在于,給自己和霍青山制造合理且持續(xù)的相處機會。
三天前,楚瑤無比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重生了,然而上一世的悲慘經(jīng)歷還歷歷在目,不堪回首。
上一世,弟弟楚耀祖不學無術卻總愛瞎折騰,學著別人輟學在外捯飭生意,不到一年就欠下一大筆債。
劉秀娥知道這件事后整日以淚洗面,一直哀哀啼啼哭訴自己命苦:“唉呀,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一輩子總算是把大女兒供完了中專,本以為好日子要來了,總算是要享清福了,沒想到出了這檔子爛事?!?p> 說著說著就作勢要去打楚耀祖,“你這個不孝子,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現(xiàn)在捅出這么大一個簍子,你還指望有人會給你收拾爛攤子嗎?”
結果一巴掌拍在楚耀祖頭上的力氣還不及她早些年生氣動怒打楚瑤時的五分之一。
楚大慶也是一臉陰沉,坐在角落里一個勁地抽煙嘆氣。
那段時間家里仿佛被濃厚的烏云籠罩,氣氛低沉壓抑。
楚耀祖也沒閑著,拉著楚瑤走到一邊小聲跟她商量:“姐,現(xiàn)在只有你能救我了,徐老板目前還是單身,我把你的照片給他看了之后,他對你很滿意,一見傾心,他跟我說如果你愿意嫁給他,我們楚家欠下的債就可以一筆勾銷,他甚至還可以倒貼一筆豐厚的彩禮?!?p> 語氣可憐至極地哀求道:“姐,求求你救救我,我還年輕,我不想去蹲大牢。姐!你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親弟弟去送死吧?”
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弟弟,一聲又一聲“情真意切”的“姐”喊得楚瑤內(nèi)心深處很難不動容。
最終,她迫于父母施加的壓力和弟弟的苦苦哀求,聽從他們的安排嫁給了楚耀祖的債主。
那時她還全然不知自己的真實身世,血濃于水的羈絆讓她一時不忍心拒絕。
再加上楚家夫妻二人和楚耀祖那個混世祖不斷哄騙她,說城東的那個徐老板手下有兩家機械廠、三家食品廠還有一個車隊龐大的運輸公司,家底十分豐厚,嫁過去之后就等著過好日子,做富太太就行。
于是在他們一通軟磨硬泡和花言巧語的輪番炮轟下來,半逼半誘之下,楚瑤終于妥協(xié)同意了這門婚事。
卻沒成想,嫁過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徐鵬剛的第四任老婆,據(jù)說前三個老婆都已經(jīng)死了。
那個男人婚后性情暴躁、喜怒無常,出軌是家常便飯不說,整日酗酒回來就對她動輒打罵,肆意施暴。
楚家夫妻二人每次聽到她的訴苦也都只是不痛不癢地和稀泥,勸慰她:“夫妻兩人過日子,哪有一帆風順的,總是會有些大大小小的摩擦,只有要兩個人愿意多花時間好好相處、多多磨合,時間久了就什么都好了,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總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全然不見當初哀求她嫁過來時的卑微愧疚模樣。
起初楚瑤實實在在地寒心了幾次,后來也放棄了向他們求助的念頭。
只是她不明白,他們對待自己血脈相連的親生女兒怎么可以做到如此這般冷漠無視?
從小到大,父母都是更加疼愛弟弟就罷了,這樣重男輕女的現(xiàn)象在別人家里也都并不罕見。
楚瑤可以不去計較父母對弟弟比對自己好,但是現(xiàn)在自己于他們而言,甚至可能連一個無足輕重的路人都比不上?
直到有一次,徐鵬剛因不滿她工作的地方全是男性,想讓她辭職回家,被她的拒絕之后,又一次對她拳打腳踢。
這次施暴遭到了她的反抗,他直接惱羞成怒跑到廚房抄起一把菜刀就向她砍去。
她被送到醫(yī)院后整整縫了三十五針,在醫(yī)院半死不活地躺了半個多月,楚家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她一眼。
她大病初愈之后,痛下決心這次無論如何一定要和徐鵬剛離婚,她回到楚家想要告知她們自己的決定。
剛用鑰匙打開門,就聽到里面?zhèn)鱽沓曳蚱薅撕统娴恼勗捖暋?p> 楚耀祖聲音忐忑:“徐老板給我發(fā)話了,楚瑤三天之內(nèi)必須回到徐家去,如果三天內(nèi)他沒見到人,就讓我還錢,還說要送我進去蹲一輩子監(jiān)獄。爸媽,這可怎么辦?。俊?p> 楚大慶將手中的煙抖了兩下,嘴角下撇,率先接話:“不要慌,你姐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住院,到時候先讓你媽去勸她回去,如果行不通的話,我們就在湯里下藥把她迷暈,到時候就算是捆也要把她捆回徐家?!?p> 他在說這話時語氣強硬,眼神也越發(fā)陰狠起來。
劉秀娥坐在一邊也連忙附和道:“就這樣辦,當年她親爹病死之后,她親娘也不要她,把她扔在村口那條大路上就跑了。要不是我們好心將她撿了回來,她早就凍死在那冰天雪地里了。我們楚家將她養(yǎng)到這么大,還供她念完了中專,現(xiàn)在謀到了衛(wèi)生員這樣的一個好工作,也該是她回報我們的時候了?!?p> 楚瑤聽著屋內(nèi)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整個人如墜冰窟,徹骨的寒意蔓延全身。
真相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頃刻間楚瑤的世界轟然倒塌,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接近于種一麻木的狀態(tài),但心頭傳來的猛烈鈍痛感又讓她難以忽視。
不可置信嗎?
心痛嗎?
失望嗎?
好像已經(jīng)不只是失望這么簡單了。
這么多年來,她盡心盡力為這個家付出。
小時候一放學就到跑到地里干農(nóng)活,早起做一家人的飯,哪怕那時候她的個頭都遠不及灶臺高。
媽媽肩酸的時候會立刻放下手中的作業(yè)幫她按摩。
暑假打工賺的第一筆錢拿來給爸爸買愛抽的香煙。
弟弟在學校被男生們集體欺負了,她身形瘦弱,盡管害怕也還是會擋在弟弟身前。
……最后到頭來卻換得他們?nèi)绱藲埲虒Υ?p> 原來她是撿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那這一切也就都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