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月下跟蹤
定國公府，西院。
方春華和蔣明珠回屋后，房里“乒鈴乓啷”響了一陣，隨后噪音落幕，滿地金玉瓷器的殘垣。
“該死的柳云晚！你們當初怎么沒把她捅死在花轎里？！”
“如今又要他跳出來壞我的好事！”
方春華在屋中來回踱步，聲嘶力竭沖蔣明珠大喊。
莫名受到波及的蔣明珠很是煩悶，陰陽怪氣道：“我爹埋伏傅淵時，一殺一個準?！?p> “讓傅璟修處理個女人都還殺不干凈，難道不是你兒子太沒用了？”
聽到寶貝兒子受了侮辱，方春華當即炸毛。
一把薅住蔣明珠的頭發(fā)往下扯，“我兒沒用？！我看這院里最沒用的就是你！”
“不要臉的東西，成親前就勾搭上我兒了，肚子到現(xiàn)在也不見有個動靜??？！”
“我就是養(yǎng)頭豬，一年到頭也能吃了！”
被方春華戳到難以啟齒的往事，蔣明珠羞憤難耐，使出蠻勁猛地推開她。
正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時，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蔣明珠看清來者，柔若無骨似的撲進對方懷里。
嘴上哼哼唧唧著，“相公嗚嗚嗚……娘她落了把柄在祖母手上，卻向我撒氣……”
“我做錯什么了……嗚嗚嗚嗚……”
半天沒等來傅璟修的安慰，蔣明珠疑惑地抬頭望了一眼，見他愁眉不展，似有什么心事的樣子。
方春華瞅她那狐媚狀，忍不住又罵罵咧咧了幾句，雙方吵得不可開交。
傅璟修忽然震聲道：“夠了！”轉(zhuǎn)而對蔣明珠輕言細語說，“明珠，你先下去，我有話要和娘說?！?p> 蔣明珠本想撒個嬌留在這里，可傅璟修不知吃錯了什么藥，愣是不應(yīng)，也就只好聽話離開。
待蔣明珠走遠，傅璟修確定了四下無人，壓低音量神神秘秘說：“音兒有喜了?！?p> 方春華聞言又驚又喜，即聽傅璟修愁緒不斷的繼續(xù)說：“但我剛才得知柳云晚斷了那筆錢，我總不好虧待了她們娘倆?！?p> “又是柳云晚？！”
方春華不滿地嘟囔了一聲。
但一想到自己即將能抱上孫兒，她便難掩喜悅，吞了口氣下肚，翻箱倒柜找出來十幾張銀票塞給傅璟修。
“你先暫且用著，那頭的事我自、有、辦、法?！?p> 方春華一字一頓，眸中帶著不尋常的陰鷙與狠厲。
?。?p> 東院的燈照了幾個通夜。
蔣沐沐對照賬本整理受騙人名單，一坐便是好幾天。
今日委實支撐不住，才趴在書桌上沉沉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半夜。
屋內(nèi)燭火燃盡，月光透過窗紗斜射進來，映照出一片竹影微風，搖曳冷清。
蔣沐沐借著微弱光亮起來活動了下身子，伸了個懶腰走向屋外。
門口守夜的丫鬟見她打開房門，趕忙迎上去，“夜深露重的，夫人怎么出來了？”
蔣沐沐看清說話的丫鬟正是前些日子被她所救的彩云。
四處張望一圈，沒找到熟悉面孔，問道：“我記得今兒是白芷值夜吧？她怎么不在？”
“白芷說她有事兒，叫我替她一班?！?p> 蔣沐沐回想起這幾日來，似乎全是彩云跟在自己身邊的時間更多。
也不知白芷那丫頭有什么要緊事，竟一次都不匯報給她，常常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再這樣下去，恐怕都快認不得她這個主子了吧？
蔣沐沐尋思下次見到白芷定要好好盤問一番，轉(zhuǎn)頭對彩云道：“你傷剛好，回屋里去守著吧！”
“我到外頭轉(zhuǎn)轉(zhuǎn)，醒醒神，一會兒就回來，不用跟著?！?p> 彩云還沒反應(yīng)過來，蔣沐沐就獨自一人走入了竹林小徑，漸行漸遠。
幾多夜風輕拂，花影搖枝，葉落澄塘。
隱約有香氣四溢，猶如雨后翻新的草木花朵，典雅清新。
蔣沐沐走在風里，吹走了困倦，鬼使神差來到后宅花園。
正值深夜，園中萬籟俱寂，唯有遠處冉亮著幾點無人看守的星火。
“你說得可是真的？！當真?zhèn)?？?p> 一道男聲劃破寂靜，語氣中暗含焦急。
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忽然閃出來個身穿錦衣繡袍的男人，身后跟著一名掌燈的小廝。
傅璟修？！
蔣沐沐雙目俱驚，下意識遁入草叢里，借由灌木遮擋身影。
“簇簇——”
“誰？！”
傅璟修的聲音炸開在耳邊。
蔣沐沐受驚之后，愣了一瞬：她在夫家的院子里閑逛，為何要躲??？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xiàn)，便聽那頭的小廝聲音懶懶的，“沒人啊……主子。”
傅璟修似乎不打算再深究怪聲的由來，對小廝叮囑道：“這件事萬不可讓他人知曉，尤其是你蔣正夫人?！?p> “倘若被我發(fā)現(xiàn)，你知道是何后果！”
腳步聲越來越遠，終歸于無。
蔣沐沐從灌木里竄出來，看著傅璟修離開的方向：“……”
大半夜出府？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還不能讓人知道？
有鬼！
肯定有鬼！
蔣沐沐眼神秒變精明，本想順著正門去一探究竟，但深思過后終歸覺得不妥。
畢竟是跟蹤，哪有光明正大的……
索性來到一處偏僻墻角，三下五除二蹬上墻去，攀上房檐。
穩(wěn)穩(wěn)站定后，蔣沐沐分外驚喜：沒想到前世的武功基礎(chǔ)居然還能派上用場！
事不宜遲，站于高地四處眺望。
彼時街上人煙稀少，她很快便瞅見了一抹火星子在黑夜里踽踽前行。
鎖定好目標，蔣沐沐嘗試運功化氣，雙腳點觸青瓦，騰升飛躍到另個屋檐。
嚯！
對自身的絕世天賦驚訝了一陣，蔣沐沐輕功施展得愈發(fā)熟練，追上傅璟修，和他保持著適當距離，避免暴露。
不時，那倆人拐進條暗巷，停在家屋宅跟前，小廝上前有節(jié)奏地敲了幾下門。
“吱呀——”
木門被個丫鬟打開，恭恭敬敬將傅璟修迎了進去……
趁著門外無人，蔣沐沐一躍而下，趴在門縫上瞪大眼睛往里瞅。
只見小小的一個庭院，竟藏滿了假山假水、綠蔭花景，檐下鶯雀安眠，草藤攀附，綠意盎然。
內(nèi)閣門上更繪滿了金漆琉璃作為點綴。
撲面而來盡是“珠光寶氣”四個奢靡大字。
蔣沐沐不免震撼在心，晃眼間，屋內(nèi)緩緩走出一名戴滿金玉，目若秋水的粉衣女子。
她挽住傅璟修胳膊，與之如膠似漆地進了屋。
蔣沐沐饒有興致地眨了眨眼：“……”
敢背著蔣明珠養(yǎng)外室？
膽子挺大嘛！
當初蔣明珠連她這個不受寵的嫡姐都容不下。
難道還容得下隨時可能會威脅到她正夫人地位的外室？
該不會傅璟修真以為她的好庶妹是個性子好欺的嬌滴滴小姑娘吧？
要是這件事被蔣明珠知道，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想到這里，蔣沐沐忍不住笑出聲。
門內(nèi)突然響起腳步聲來，她心下一驚，慌不擇路，扭身溜進暗巷深處。
轉(zhuǎn)過拐角，猛地碰上塊堅硬的石頭。
捂著額頭定睛一看，原是個男人的胸膛。
尚未看清男子的臉，蔣沐沐便被對方傾倒下來的寬大身軀重重壓住。
男子疲憊低沉的嗓音飄進她耳朵里——
“姑娘，失禮了?！?p> 蔣沐沐一把將他推開，看清月光下熟悉的面容，瞳孔劇縮。
傅淵？！